我滿足地回到了我當時所在的國家,是意大利還是瑞典,我也記不清楚了。我那時已經發現,莫裏亞蒂的勢力不僅僅存在於英國,我在國外辦的那些案件當中竟然有相當一部分與他有關。我開始以瘋狂的幹勁投入到工作之中,最長有一次五天沒有合過眼皮,然後在查案子的時候很丟人地暈倒了。他們把我送進醫院,邁克羅夫特來看我,讓我回倫敦,他要我搬到他那兒去住,但我堅持要回貝克街,那是我同意回倫敦的條件。
回到倫敦之後,我開始順著以前的線索一步步接近莫裏亞蒂犯罪網絡的核心。但是工作似乎不怎麼管用了,總是睡不著覺讓我頭疼、惡心,吃不下東西。那種頭疼很難忍受,我不得不把阿司匹林當糖豆吃。這樣一段時間之後,我真的病了,我不想去醫院,因為那樣就會驚動邁克羅夫特,他會強製我搬到他那裏去。我也不願讓你來,因為莫裏亞蒂已經開始注意到我,我不能讓他發現你對我的重要性。可是哈德森太太還是把你找來了。
約翰,那兩天裏我是多麼幸福。就好像我們又回到了從前一樣,你對我甚至比從前更好。你喂我吃飯,給我洗頭發,你還象從前一樣用吹風機幫我吹頭發,你甚至給我念床頭故事。我那時候想,如果你能夠永遠不走的話,我寧可永遠都生病。嗯,我想我已經變得象你給我念的那個故事一樣傻透了。
那天晚上你跟我說,讓我不要離開倫敦。我很想立刻就答應你,可是我不知道離你那麼近,我是不是管得住我自己。我現在對你不一樣了,約翰,我不會滿足於隻是遠遠看著你。我會想要吻你,撫摸你,占有你。我想把你鎖起來,讓別人再也找不到你。我會嫉妒梅麗,我不知道我能幹出些什麼來。
更何況,還有莫裏亞蒂,如果我答應你的話,你一定會經常出入貝克街,那樣他就會注意到你,你就會處在無可置疑的危險之中。
我一夜沒有睡,而你就在我床邊。我真想去親親你,我保證不會碰你的嘴唇,我隻會輕輕親一下你的臉。可是你拉著我的手在睡覺,我不敢吵醒你。
那個周末你回來了,而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我不能再讓事情這樣失控地發展下去了。我知道貝克街對你的意義,我也知道怎樣最能打擊你,所以我就那麼幹了。你在拆鑰匙的時候,我根本不能看你,我坐在我的沙發上,為了控製我的手,我不得不在扶手上敲打,否則我一定會把鑰匙塞回你的手裏,然後一切就都白費了。
你跑下樓的時候,我從窗口看見了你走的方向,然後我出門跟著你。我知道你很難過,我得看著你不讓你出事。你跑下樓的時候衣服沒穿好,有一隻胳膊根本沒有放進袖子裏,而你完全沒有意識到。你象丟了魂魄一樣地在街上走,一隻胳膊還沒套進去。有好幾次我都想衝上去抱住你,把你帶回貝克街,但我居然忍住了。我跟著你進了那家酒吧,你跟那兩個家夥開戰的時候,我差一點就要衝上去了,但是我沒有。那天晚上我對自己的自製力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後來你被趕出來,那時候隻要你回過頭,就會看見我。我已經放棄掩飾行蹤了,我已經決定,如果你回頭的話,我就把實話都說出來。但是你一次也沒回頭。
你蹲在那個商店門口的時候,就象一隻傷心的小熊,或者對於一隻玩具熊來說,你已經是巨型的了?你象小熊一樣把自己團成一團睡著了。下雪的時候你醒了,看著雪花發了會兒呆。我忽然想起,有一次聖誕節,我把你當做泰迪放在小車裏,在我家花園裏跑的事。那是多麼甜蜜,可又多麼遙遠。
後來你終於決定回家了,我跟著你坐地鐵回了家。我站在你家對麵的那棵大樹後麵,看著你掏鑰匙,然後門開了,燈光也淌出來。梅麗抱住你,然後她開始吻你。你也抱住了她。
我站在那棵大樹後麵一直看著,一直到你們進了屋,一直到燈都熄滅了,我也還是站著。我一直站在樹後,等到我恢複意識的時候感到十分寒冷,雪一直在下,因為我完全沒有動過的緣故,雪已經堆到我的小腿,我幾乎已經感覺不到它們。我試著邁出一步,然後我摔了一跤。
邁克羅夫特就在那時出現了,他把我拉起來,沉默地把我推進車裏。我沒有反抗,即使我想要,我也完全沒有力氣了。
在跟莫裏亞蒂較量了幾個月之後,勝負終於快要見分曉了。邁克羅夫特打算把我關在他們的一處安全房裏把我保護起來。但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你不能剝奪我享受戰鬥的樂趣。”
“那麼就暫時離開英國。”
他說。
我們安排好了計劃,決定第二天讓我離開英國。可是約翰,你得原諒我的任性,我知道我不該把你卷進來,但我卻按捺不住最後見你一麵的欲望。
我跑去見了你,梅麗竟然不在家。而你,我親愛的忠誠的勇敢的約翰,你竟然逼我帶你一起走。我怎麼能夠拒絕呢?雖然我知道我一定會為此後悔,但我的意誌還沒有堅強到能夠拒絕你的程度。
你擁抱我的時候,我吻到了你的頭發。啊,約翰,這真是讓我快活。
我們一起度過的這個星期應該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甚至比我們以前的日子還要好,因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愛著你。
是的,愛,我想我可以放心地使用這個詞。從前我對它的理解其實是片麵不當的,而字典中對它的解釋是:1、一種強烈的喜愛之情
2、令人溫暖的興趣、愉悅、吸引,以及習慣。盡管它還不夠全麵,但基本上,這很好地描述了我對你的感情。
前天你在山路上對我說,我是個真正的英雄,這大概是我一生中聽到的最動聽的話。約翰,就我本心來說,我的確沒有成為英雄的意願,可是如果我成為一個英雄能夠讓你這麼自豪和快樂的話,那麼就當個英雄也沒有什麼。
莫裏亞蒂已經和我取得了聯係,他真是個有趣的人,竟然打算跟我決鬥一般地決出勝負。我們的戰鬥就在明天。
約翰,我不會讓你在場的,因為如果他們用你威脅我的話,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如果我能夠安全返回,我會把這封信永久刪除。但如果我回不來,那麼約翰,我想你的後半生大概都會花在解開這封信的密碼上。我覺得你應該是永遠也解不開的,但如果那百萬分之一的可能竟然成為現實,我想那應該也是多年以後,那時候你應該已經兒孫成群,可以安然接受我曾經愛過你這個事實了。
約翰,你送給過我不少禮物,可我都沒帶出來。我把那張照片留在貝克街了,我不能冒著讓你看見它的危險,盡管過去幾年裏它一直跟著我東奔西走。我還有一雙幹淨的羊毛襪,是有一年聖誕節你送給我的,明天我會穿在腳上。啊,對了,還有你在布魯塞爾給我買的帽子。至於你賞給那個吉普賽老太婆的五鎊錢,明天我會還給你——在你的事上,我實在缺乏自製,所以我不希望帶著原本屬於你的東西上路,免得我的靈魂還會找上你,破壞你的幸福。
我最最親愛的約翰,我沒有真的吻過你的嘴唇,可我吻過你的手,還有你的頭發。我從來沒有被人吻過,不知道被人親吻是什麼滋味,這是一個小小的遺憾。所以昨天我故意弄破了手,在你幫我包紮時,我猛地一揚,這樣我就碰到了你的嘴唇。請你原諒我小小的詭計。
我很慶幸我遇到了你,並且和你一起生活了七年,而且在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星期裏,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這就足夠了。
在你給我念過的那本傻書上,有一句話我現在還記得:
狐狸說:“我得到了麥子的顏色。”是的,約翰,我得到了麥子的顏色。
這封信馬上就要結束了,你大概很詫異,我會寫出這樣的東西。但是請別懷疑,我親愛的約翰,最科學最理智的音樂也有著最激烈最豐富的情感,這條定律在人的身上同樣成立。
此致,
你的,
歇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