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南德欽縣到西藏芒康的一條茶馬古道,現在已經是214公路。公路依瀾滄江而行。橫斷山脈以殷紅著稱,於是瀾滄江水也顯淡紅,一路行來,觸目皆紅。橫斷山脈雪峰林立,公路兩旁森林密布,雪峰、綠樹、紅水,景色如畫。
岸邊高高低低地被開出了無數道斜坡,遠望縱橫交錯,線條亂得很有韻味。沿著近50度的陡坡在鹽田中穿行,原來從遠處看到的鹽田是一個個獨立的用幾十根木柱托起的人造曬鹽池。同一水平麵上,幾十塊各自獨立的鹽池連接成片,鹽田下支撐的木柱間就形成了背鹽人的通道。這些通道彎彎曲曲,坡度很大。背鹽水的姑娘們成年累月地在這條道路上穿梭往來。
數不清的鹽田像是一麵麵鏡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些鹽田錯落有致,如同梯田般綿延在瀾滄江兩岸,形成了一道特有的風光。走下一段長長的陡坡,就進入下鹽井的鹽田了。鹽井在鹽田的最低處——這的的確確是一口井,不過裏麵的水不是淡水,而是熱氣騰騰含鹽量很高的鹹水。鹽工們背著鑲有環型鐵箍的木桶,沿著木梯下到井底,將木桶放入水中灌滿鹽水,用藏族傳統的負重方式將拴在桶上的犛牛繩套到自己的雙肩上,用兩隻臂膀的力量背起重達七八十斤、裝滿鹽水的桶,沿木梯爬出井口,再沿著通道將鹽水倒進指定的鹽田裏。這些鹽水在高原陽光的照射下,不斷蒸發,大約一個星期以後就變成了鹽的結晶體,鹽工適時地將這些鹽收集起來,裝進袋子背進庫房。這裏的鹽井有幾十口,都分布在距江邊海拔較低的地方,是這方鹽田的源流。
幾千塊鹽田占據了整個視野,就像是一幅水墨畫,古樸淡雅。俯視,是瀾滄江邊無數大小各異微微泛紅的豆腐塊。仰視,是一排排高大的棚架,滲透的鹽水在棚架背麵結成了雪白的晶柱,在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鹽水曬幹以後,用騾子把它們馱出去,遍銷中國大半個西南部。
藏北也有鹽湖,曬鹽汲湖水即可。隻有藏東南的鹽井是深挖地洞,爬進深井裏取鹵水。據說這是一種奇特的鹽礦,在某些特定的江邊特定的位置,隻要深挖,便會有鹹水湧出。長長的瀾滄江畔,也就隻有這一段兩岸能產井鹽。據史料記載,早在唐朝時期鹽井就開始曬鹽,距今已有1200多年曆史。有意思的是,一江之隔,西邊岸產紅鹽,東邊岸產白鹽。紅鹽產量高,但價格低;白鹽產量少,略貴。
鹽井在靠近江的下岸,曬鹽的鹽池在離江較遠的上岸,因為是陡坡,看似咫尺,走起來卻不是一段很近的距離。背鹵水的活兒由高原女人幹。姑娘們身後背著大半人高的木桶,每天數十次往返於從鹽井到鹽池的陡坡間。常年的風吹日曬使她們看起來結實健康。有人說越是荒涼的地方,女人的裙子就越鮮豔。的確,鹽井姑娘暗沉底色的裙子上,怒放著絢爛的花朵,她們前後都係著彩虹似的“邦典”,前麵是為了裝飾,後麵是背桶時護腰。
每年6月到9月,漲潮的瀾滄江會淹掉所有的鹽田,但秋風一到,便又是曬鹽的好季節。在鹽井,女人隻是安詳地背水,每塊鹽田三五天掃一次,天氣不好的時候十五天左右掃一次。一塊鹽田約能產鹽十幾斤。藏民習慣喝酥油茶,而酥油茶少不了鹽,於是在西藏,有的時候鹽甚至比金子還珍貴。女人把持著鹽田上的事務,鹽田以外的事,就交給男人了。男人要盤算著什麼季節鹽質最好,能賣上好價錢。據說,桃花盛開的季節也就是農曆二、三月時,鹽產量最高,質量最好,價格也比平常高。
茶馬古道上人們的生活主要是靠鹽、糧交換。解放以前,鹽井的鐵鏈木橋集聚著來自雲南、西藏和四川的馬幫群,交易各種物資,主要是藏區的鹽、羊毛、羊皮、青稞等和漢地的茶葉、哈達、瓷碗、布匹、糖、粉絲、大米等。鹽井的鹽銷路比較廣,特別是西藏牧區最喜歡,說牲畜吃了此鹽身體長的較為結實、肉多。
馬幫運貨的途中為防盜,經常是幾群一起上路。白天走路,到了夜晚有些人睡覺,有些人值班。最多的馬幫群有700多匹馬和70多個人。他們之間非常講信用,也特別團結,同甘共苦地穿越茶馬古道,為藏漢政治經濟文化交流作出了卓越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