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盒子裏,堆滿了燒光了的打火機。各種款式,各種顏色,有條不紊地擺放在裏麵。有時候他會把他們拿出來看。
可是,最底下的那一個,確實戛戛獨造,無可替代的。
藍色塑料的透明機身,一點點酒精都不剩。因為久置的緣故,裏麵還滲起了細小的水珠。
他來倫敦的第一天,帶著這一個打火機。如今,快要一年半。幾十個打火機,盒子已經裝不下,多餘出來的,他將它們扔進抽屜裏,繼續收藏,就像是對待兒時的沉默玩具一樣珍惜。
“嘿,KEN。有你的包裹。”
在他回來的時候,房東太太把他叫住。
他接過包裹來,掂一掂,不重,幾乎沒有什麼重量。道了謝之後,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瞥了一眼郵戳和地址,自己歪歪扭扭,卻還清晰可辨,大大的FROM
B.CHINA。
他連忙拆了開來。裏麵層層包裹著的,是一張精美的CD。
封麵上的孤獨島嶼被黑色的海所圍繞,像是寂寞宇宙永恒的中心。海平麵的遠處隱隱可見一道微弱的光帶。
灰色的大字邊纏繞著藤蔓一樣的圖紋:島。韶光島嶼。
他連忙跑下樓去,問房東借來了小型的音響。將CD塞進去之後,他聽到聲音緩緩流出來。音響的音質似乎並不怎麼好,但是主唱的聲音確實莫名的熟悉而又溫暖。聽到他開口的瞬間,心髒仿佛有些失重,無法負荷。
隨帶著附送的,還有歌詞側內。拉開來,長長一條。
每首歌的歌詞,都用灰色的宋體印得清清楚楚。
還有他們的照片。
其他人好像都不存在,眼裏隻看到那一個。
那個有些驕傲又有些寂寞的神情。
安康盯著那個人看了許久。明明是望向鏡頭拍攝出來的影像,卻怎麼看,都像是在看他。
音響還在持續地放。他坐在房間中央,閉著眼一動不動。
《韶光島嶼》。
那個人在唱: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韶華白首,不過轉瞬
來不及和你看海,海已沉沒
留我一人在原處,看這日落
如果一天不見,一月不見,甚至一年不見,還能有很多個明天。
可是,明天會怎麼樣,他不知道。
有句話似乎這樣說:一段不被接受的感情,需要的並不是傷心,而是時間,一段可以用來遺忘的時間。一顆寂寞的心,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明白。
你需要時間,所以我等你。
想給你你在他那裏拿不到的東西。
是不是因為你之於我尤其重要,所以在你麵前才想要無與倫比的堅強與壯大。
人群中,他向來不是聰慧通透的那一個,隱沒在眾生之間就會消失不見。隻懂得低頭抽煙,快快行走。
然而,就是遇到那個一個人之後,他有了想要變得更好的念頭。
那是時間也無法給予的巨大勇氣與決心。
那些被人犯了無數次的錯誤,有些是因為來不及,有些是因為刻意躲避,更多的時候是茫然地站到了一邊。於是,那些人就這樣錯了一次又一次,卻也不知道該從這樣的錯誤中汲取些什麼,做一些反省。
如果覺得痛苦,那是因為做了錯誤的選擇。
每個人都是如此。
那天,他忽而問自己:那麼,決意要來倫敦的決定,是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