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保鮮袋裝起昨晚早已準備好的一些點心放進手提包,劉怡拿起一小瓶酒出了門。

深秋的氣溫已經有了冬日的寒意,刮過臉邊的風也有種摩挲感,讓皮膚有些生疼。劉怡緊了緊圍在脖子上的圍巾,慢慢地走著這幾個月來不變的道路,抬眼望著凋零的枝頭,眼角的皺紋加深了一些。自從兒子將他爸爸的骨灰帶回來以後,她每天就多了一項內容,那就是給已去世的老公說說分開十年的情況,關於她也關於兒子。

伸出布著褶皺的手輕輕撥掉落在墓碑上的葉子,劉怡從手提包裏拿出老公生前最喜歡的點心和酒擺在台子上。有些滄桑的臉孔低著頭,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有些發黃的信封,那是他在走時留給自己的,上麵並沒有什麼內容,隻有滿頁的“對不起”,她數過,一共有457個“對不起”。粗細不勻的筆劃說明下筆的力度時深時淺,他是懷著多大的愧疚在懺悔,這一切她都明白。她並不怪他離開他們母子,因為他沒有對不起她。

“建勳,你受苦了,所有的事都不能怪誰,那次的事隻是意外,你為你弟弟做的已經夠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和浩熙吧。”提到兒子的名字,她不由輕歎了一聲,一個月前婚慶的喜悅仍讓她遺憾得有些無奈,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沒把婚姻當一回事。“你知道不,我現在還是有些不甘,明明小琳和浩熙那麼好,都快結婚了也沒能走到一起。浩熙也不算小了,我又不能在旁邊照顧他,他工作這麼忙,有個家就不會那麼拚命了吧。”上次婚禮的騷動就挺讓兒子傷神了,現在更是忙得連電話都沒有。

“劉阿姨。”

也許是太專注於自己的牢騷,劉怡不知何時有人來到自己身後。聽到陌生的喊聲,她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麵前染著一頭金發的青年。

“你是……”

用餘光掃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我是祁浩揚。”

聽到這個名字,劉怡怔了一下,隨即上下打量著他。她隻是在祁浩揚很小的時候見過幾次,最後一次也是他十五歲的時候,沒想到現在已經長這麼大了。

“浩揚啊,真的很久沒見到你了。”慈祥的笑容掛在臉上,她確實很早就想見見本人了,之前聽兒子說他現在也是歌手。

“有十年了吧,最後那次是在醫院對吧?”收斂起平日的冷俊與張狂,祁浩揚輕笑著說。

有些蒼老的眼神掠過一陣暗淡,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場車禍,“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眼光停在套著黑色手套的右手上。

“不用在意,已經沒事了。”脫下手套,晃了晃右手,剩下的四支手指自如地做著伸展動作。

那手側的凹陷讓劉怡看得有些心驚,雖說缺少小指對生活並沒有什麼不便,但她記得這個孩子曾經是彈鋼琴的。“你的情況我聽浩熙說了,現在是歌手吧,不要太拚命了,身體要緊。對了,是來看父親的嗎?”

避開關心他的視線將眼光投向遠方的一片墓地,麵容上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但很快就消失了,“不是的,是來找您的。”

“那謝謝你來看我……”

“不,不是來看你的,”回過神看著心存疑問的人,作惡般的微笑染上嘴角,“是來告訴你那個婚禮的真相。”

劉怡不明白,拒婚的事沈琳和兒子都說得很清楚,是因為彼此沒有相愛的感覺,作為局外人的祁浩揚能知道些什麼。

“你的寶貝兒子不喜歡女人,他喜歡男人。”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劉怡錯愕地看著眼前突變猙獰的麵孔,“這怎麼可能?”

“對象就是他那個受傷的好朋友,不信的話你去醫院看看,這一個月他一直在照顧那個人,”從外衣口袋拿出一張小紙片遞了過去,“這是地址,自己去確認一下吧。”祁浩揚說完便轉身走了。

伸過無法抑製抖動的手緩慢地接過紙片,怔怔地看著上麵的一行小字,劉怡隻感覺整個身子像釘在了樁子上,寸步難行。她不應當去懷疑兒子而去相信突然出現的人的話,但心裏的確很在意,想著之前鬧的緋聞和沈琳突然的拒婚,也許是她想得太多了吧。稍稍鎮定了一下情緒,劉怡收起了那張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