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欺我也(1 / 2)

已至深夜,秦淮河上卻是歌舞升平,較白日還熱鬧。漆黑的夜空,月疏星稀,卻被絢爛的煙火點燃起萬紫嫣紅的熱鬧景象。

夜市也仍繁盛,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串成一片,不時夾雜著歡聲笑語。

其中有一個攤子,生意尤好,被圍得水泄不通。近了看,才知是在說書。

——難得說書先生晚上還出來做生意,也難怪大家興致勃勃,起勁圍著聽了。隻見說書先生將手中的木板“啪——”的一聲打響,便開始唾沫星四射地講起了大家都極感興趣的事:

“……要說起那當今王丞相,那可是年少成名,才華蓋世啊。想當初王丞相家境貧寒,家中唯一老母,連買筆墨的錢都沒有,幸得縣官賞識,資助其進學,才得以學有所成。而十七歲進京趕考,卻一舉高中,金鑾殿試,被皇上看重,加官封爵,賜為丞相。可謂是前途無量啊……而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不可謂非丞相之力也。據聞聖上有意將公主指婚給王丞相,不知是真是假,倘若當真,那才子佳人,真是美事一樁啊……”

而正在被誇讚的王丞相本人,此時卻在自己的府邸,徒自煩惱著。

王府。書房。

兩個青衣小廝在牆角垂首以待。房中,卻有一個白衣男子來回踱步,細瞧之下,不過十九、二十,生得極為俊美,人若桃花,一襲素衣,卻別有韻味。眼角微挑,唇邊含笑,倒是溫潤如玉,文質彬彬。腰間掛一禦賜青白雙魚玉佩,不是正得帝幸的王丞相,又能是誰。

突然,進來了一個較為年邁的老人,著一身管家打扮,隻見他揮退了兩個小廝,快步走到王丞相身後,伏了一身,低聲道:“老爺,老夫人已經歇下了。”

“是嗎,那就好……”含著歎息聲,王丞相臉上帶出幾分憂慮。

“老奴不知老爺究竟在憂慮什麼,皇上指婚,本該是大喜之事啊!為何您——”

看著從小跟在自己身邊,忠心耿耿的管家,王丞相不由得歎氣:“子忠,你怎麼這麼糊塗,皇上哪是指婚,是要收我官印啊!”

名喚子忠的管家一怔,隨即想到按本朝法律,駙馬,是不能為官的,“這……”

“隻怕現在,滿朝文武,都在等著看我笑話了罷。”王丞相自嘲一聲,事到如今,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隻怕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罷官回鄉,隱居山間吧。

隻是他卻不甘,寒窗苦讀十載,終於高中狀元,得少年皇帝相中,被一舉推上了相位。他自是知道,是皇上要與太後爭權,才會急於在朝中樹立親信。他是撿了個便宜,卻是個不好撿的便宜。

那日金鑾殿試,皇上問:“若是朕封你為丞相,你可願助朕,奪得帝權,得這天下,治這天下太平。”

四座皆驚,誰都知,兵權握在太後手中,朝堂上更都是太後黨羽。各諸侯國更是招兵買馬,準備戰事,此境堪憂,不料皇上竟在大殿上便將此等事隨口道來。

他也不記得自己當時究竟答了什麼,隻是記得那少年皇帝一笑,之後便不顧朝中文武百官反對,與太後據理力爭,硬是將不過十七的自己封了丞相。

他自然感激,竭誠以付,就像那天子說的,助其奪得帝權,得這天下,治這天下。隻是如今聖上大權在握,國富民強,四海來朝,自是不再需要一個威望遠勝自己的少年丞相的。

望著那雙魚玉佩,王丞相眼睛閃了閃,想起曾經那天子,也將自己當做心腹,而今隻怕不過一眼中釘吧。難怪人說,伴君如伴虎啊……

罷了罷了,明日就去辭官吧,這朝廷,也隻是龍潭虎穴啊,今時高官顯位,不定明日便株連九族。這駙馬,不要也罷。便與老母一同歸隱了吧,這家中萬貫,也消得一世了。

心中下了決定,王丞相讓管家退下,便回了臥室躺下了。

“呼———”吹滅了桌上跳動的燭火,闔上眼,王丞相做好了明日上朝的心理準備,怕是一場硬仗啊……

一夜已過,天色逐漸亮堂起來。

雞鳴了三聲,王丞相悠悠轉醒,看到外麵天色,卻是陡然一驚,隨即一怒,這群下人怎麼回事,他早已交代過,凡早朝,都要寅時早一刻叫他。今日是怎麼了,竟如此疏忽。看著天時,恐怕早已過了寅時,不定早朝都已散了。無故不上早朝,何等大罪!

他張口怒道:“來人!”

卻驚覺出聲竟是稚兒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