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的皮鞋碾過滿地玻璃碴，意大利手工定製的鞋底在柏油路上發出細碎的悲鳴。他彎腰撿起那枚翡翠吊墜時，金屬鏈條正纏繞著半截染血的手機殼——那是趙璃穎用了三年的粉鑽HelloKitty。
\"讓開！都他媽給我讓開！\"他揮開試圖阻攔的保安，西裝下擺掃過扭曲變形的車門。防彈玻璃此刻像塊被揉皺的錫紙，中央凹陷處黏著幾縷長發，在警笛閃爍的紅藍光裏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副駕駛座上，趙璃穎的左手還保持著推門的姿勢。血從她雪紡襯衫第三顆紐扣的位置蔓延開來，在香奈兒高定套裝上洇出詭異的曼陀羅花紋。顧琛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慈善晚宴，她在紅毯轉身時裙擺也是這樣層層綻開。
\"救護車呢？\"他的吼聲驚飛了路邊梧桐樹上的夜梟，\"十五分鍾前就說在路上了！\"
\"顧總...\"助理小王戰戰兢兢遞上濕巾，\"高架連環追尾，急救中心說最快還要...\"
話音未落，顧琛已經扯開領帶纏住趙璃穎小腿的傷口。那裏插著塊巴掌大的擋風玻璃碎片，邊緣還在往下滴著琥珀色的液體——是打翻的焦糖瑪奇朵。他記得她總說這種咖啡能緩解片場焦慮。
\"顧...顧琛...\"垂落的手突然抓住他腕表，趙璃穎睫毛上的血珠隨著顫動滾落，\"吊墜...芯片...\"
他這才發現翡翠吊墜的貔貅口中嵌著微型存儲卡。暗綠色紋路裏滲出幽藍的光，像他們初見那晚洱海上的漁火。十年前在雲南拍《花千骨》時，這道光曾照亮過她泡在冰溪裏的戲服。
\"別說話。\"他脫下西裝蓋住她發抖的身子，\"還記得《楚喬傳》殺青時你說過什麼？演員最重要的就是...\"
\"呼吸...\"趙璃穎突然笑起來，唇邊血泡破碎成詭異的酒窩。她染著丹蔻的食指在車窗內側畫出歪扭的\"螢\"字，第二筆沒寫完就變成抓撓玻璃的刺響。
顧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二十米外，聞訊而來的娛記們正用長焦鏡頭對準這邊，閃光燈此起彼伏如同索命的磷火。他下意識用身體擋住那些窺視的鏡頭，卻聽見懷裏傳來極輕的歎息。
\"他們...終於等到...我的大新聞了...\"
懷中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趙璃穎脖頸上的翡翠吊墜應聲而裂，藍光暴漲的瞬間，顧琛看見她渙散的瞳孔裏映出自己鎖骨處的胎記——那隻殘缺的蝴蝶正在滲血。
\"患者瞳孔擴散！準備電擊！\"
\"腎上腺素1mg靜脈注射！\"
顧琛被醫護人員架開時，指尖還殘留著趙璃穎頸動脈最後的震顫。他踉蹌著後退，後腰撞上警車保險杠。金屬的寒意順著脊柱爬上來，恍惚間又回到那個暴雨傾盆的片場。
那是他們第一次合作。剛出道的趙璃穎吊著威亞在竹林間穿梭，暴雨把鋼絲浸得濕滑。她摔下來時也是這樣的姿勢，蝴蝶骨頂著他的掌心，笑著說：\"顧經紀，你接人的手法比武術指導還專業。\"
\"除顫儀200焦耳！\"
\"不行，心電圖還是直線！\"
急救員的聲音忽遠忽近。顧琛盯著自己染血的掌心，那裏還留著趙璃穎最後塞給他的東西——半塊融化的太妃糖。糖紙上的生產日期是2009年5月，正是他陪她去試鏡《新還珠格格》那天。
\"宣布死亡時間吧。\"
白布蓋上的刹那，顧琛突然看到趙璃穎右手無名指抽動了一下。這個在二十部戲裏演過屍體的人，此刻的\"演技\"卻讓他渾身血液凝固。他瘋了一樣撲過去扯開白布，卻在觸及她皮膚的瞬間被藍光吞沒。
消毒水的氣味。
這是顧琛恢複意識後的第一個認知。他睜開眼，看到輸液架上掛著的葡萄糖正在滴落。窗外傳來熟悉的雲南方言，混著老式收音機裏《還珠格格》的對白：\"我小燕子又回來了！\"
他猛地坐起身，鎖骨處的灼痛感讓他想起什麼。掀開病號服低頭看去，那隻殘缺的蝴蝶胎記正泛著詭異的藍光，邊緣處多出一截振翅的紋路。
\"顧星辰！你又偷拔輸液針！\"護士的嗬斥聲帶著濃重鄉音。他怔怔看著自己縮水的手掌，床頭病曆卡上的日期赫然寫著：2005年8月17日。
窗外的曬穀場上，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踮腳夠樹上的知了。陽光穿透她鵝黃色的的確良襯衫，在後背映出蝴蝶翅膀般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