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戴芸真的對她說了很多關於他的事,在那個小女生眼中史浩泉親切、幽默,更像個會保護他們的大哥哥。他們有事,他比誰都緊張,他們從來沒遇到一個老師能為學生如此奔波勞碌的。
與戴芸的交流更加強了她接手這個案子的決心,至少這樣,他就可以安心一點。
史浩泉眼明手快拉住易闌的手不讓她逃開,“你剛才那麼哭,我還真的拿你沒轍。你沒看見過路人向我投射的目光,活像我欺負了你似的。”
“你沒欺負我嗎?”
“天地良心!”史浩泉舉起另一隻手起誓。
易闌笑著拍下他的手,開玩笑也那麼當真。當目光停頓在他肩頭時,她紅了雙頰。史浩泉見狀朝自己的肩膀望去,淺灰色的襯衫濕成一片,映成偏深的黑色。
他自嘲地一笑,“這就是某人‘賊喊捉賊’的證據,我被某人欺負得可夠慘呐!”
“再說?再說我就哭給你看!”而且還要把眼淚都擦在他衣服上。易闌在心中補充道。既然知道了他的弱點,當然要善加利用了。
“別哭、別哭,是我錯,是我不對。”史浩泉趕忙討饒。
易闌不禁笑出聲來,“好了,不鬧了。”
也不知道是誰在鬧。
“先去商場逛逛吧。”易闌建議道。
“準備買什麼?”
“給你買件襯衣當做賠罪啦,夠不夠誠心?”
史浩泉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溫柔,“不用了,千百件新衣又怎麼比得上這件珍貴?”因為這件染了她的淚。
他曾希望有一天她能為他流淚,可當她的淚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溫溫的濕潤的體感傳遍他周身時,他感到一陣陣的心痛。他才明了在今後的日子裏,他要加倍守護她,不讓她再次紅了眼眶。因為,她的淚會流到他的心裏,在那裏留下深深的印記,每個印記都劃過心房,劃出血痕。他要用這件沾了她的淚的襯衣時時提醒自己不再讓她難過。
易闌心裏一震,嘴裏卻灑脫道:“是你不要的,不許反悔。正好省下錢吃頓好的。”
“那好啊,你就請我吃飯吧。我們先到‘凱悅’喝下午茶,再去‘香格裏拉’吃晚餐,隨後到‘金貿’最高層——88層的旋轉餐廳品味咖啡,順便也可以將上海的夜色一覽無遺。”史浩泉一臉奸笑。
還吃“香格裏拉”呢!哼,請他在路邊攤吃碗餛飩還差不多。
“想得美啊,撐死你!把你賣了都不夠付錢。”說著易闌掄起拳頭往史浩泉身上招呼。
史浩泉拔腿就在前麵跑,易闌就在後麵捶他的後背。
兩人一路笑笑鬧鬧、追追打打,但史浩泉始終不曾放開掌中的手,即使挨打都甘之如飴。
“咦?你是……易闌!”麵前兩個女子擋住他們的去路。
“我是易闌。”她努力辨認眼前的兩人,可記憶中卻找不到與之相符的臉,“對不起,你是哪位?”
“我是陸文清呀!你不認得我了?我們高中時一個班的。”麵前打扮入時的女子激動道,看來很是介懷易闌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
“陸文清?”易闌小聲念道,希望能記起些什麼,可仍舊模糊的影像隻是對她的名字有些熟悉而已。
她應該不是和她走得很近,所以才會印象不深。但即使是高中時的幾個閨中密友在這七八年後也同樣杳無音信。當年畢業時哭著抱著舍不得分離的場麵如此清晰卻又恍如隔世。最後大家終於明白,這世界失去誰都不會影響自己繼續活下去。
“我記得,是高中同學。”易闌微笑道,習慣性地想伸出右手與之握手,卻發現被史浩泉緊緊握著。轉念一想握手似乎也不太適用於這種場合,就任由他牽著了。
“那麼多年不見了,現在在哪裏工作?”陸文清問的是易闌,眼睛卻瞟向史浩泉。
易闌不太喜歡這種老同學相見歡的場麵,特別是這個陸文清和她私交並不甚好。而且她多年之後再次相遇這個人留給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好。
別再看他了啦!
出於禮貌易闌回道:“我現在在律師事務所工作。”她並不想擺出單衍誠的頭銜,讓別人以為她故意賣弄。而且自從唐月桂案子之後她對單衍誠的評價一落千丈。
“哇!易闌你現在做律師啦?真不得了。不像我在一家小企業受老板的氣。以後有什麼事我可來找你啊。”陸文清頗感歎命運不公,當年同是坐在一個教室裏的兩人長大後怎麼會差那麼多,而且還有個那麼帥氣的男朋友。
易闌以一笑帶過,見陸文清身邊站著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蒼白的皮膚上點綴著一雙滿含憂愁的美目,像是隨時要掉出淚似的。她活脫脫就像從唐寅的古畫中走出來的侍女,真是格外惹人憐惜。
“這位是?”易闌看著那個女孩問道。
“她也是我們以前一個高中的,不過她在隔壁班。現在恰巧和我在一個部門。”
易闌點點頭,原來是校友。
陸文清淡淡挖苦道:“不過你現在是貴人多忘事,怎麼還記得我們這些小人物啊!”
“文清。”女孩輕輕喚著阻止道,“你好,我叫沐融。易小姐,我經常聽文清提起你。”
“叫我易闌就好了。”易闌陶醉在她柔美的嗓音中,“慕容?是複姓慕容嗎?”
“不是。沐是沐浴的沐,融是融合的融。”
“沐融、沐融。”易闌反複地念著,“真是好名字。”隻有這種典雅得似古書上的名字才襯得起眼前這位古色古香的女子。
“見笑了。”沐融稍稍低頭笑道。
易闌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我見猶憐的女孩子了,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好像任何大喜大悲的表情都不適合出現在她這張脫俗恬靜的臉上。但她的身上為何彌漫著淡淡的哀愁,連笑容都帶有三分苦澀呢?
“別光顧著聊我們了,易闌,你倒是給我們介紹介紹身邊這位帥哥啊。”陸文清盯著史浩泉和易闌相握的雙手道。
“他是……”易闌看了史浩泉一眼斟酌道,“他是我朋友。”
“恐怕是男朋友吧?”
見易闌不承認也不否認,史浩泉微笑著替她解圍,“我叫史浩泉。”
“史浩泉?”不會就是那個“史浩泉”吧?陸文清突然皺起眉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史浩泉。
由於易闌對沐融甚有好感,所以她突兀的一舉一動都盡數落入了易闌的眼中。隻見她剛聽見“史浩泉”三個字時,原本鬆弛的身體瞬間僵硬,低垂的頭也抬起,一雙大眼睜得更大不敢置信地望著史浩泉,而本來就顯得蒼白的臉頰上此時更加麵無血色。
這令易闌不解地繼續觀察她,到底為什麼她對“史浩泉”這三個字那麼敏感呢?
“你不會也和我們同校吧?”陸文清問得有些不自然。
史浩泉雖然也發現了她們的異樣但還是微笑道:“真的很巧,大家都是校友,今天像同學會一樣。”
史浩泉話音剛落,易闌就見沐融渾身顫抖,劇烈地搖著頭,腳向後倒退了一步。眼看她像風中的落葉般嬌弱的身軀就要向後倒下,易闌掙開史浩泉的手趕忙上前扶住她。易闌剛想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文清已經大喊了起來:“原來是你這個流氓!你怎麼還沒被車軋死?被雷劈死?”
史浩泉就算再好的修養被人如此沒頭沒尾地咒罵也笑不出來了。何況他隻是對自己關心的人才會包容萬分,就如易闌,就如那群孩子。對於麵前這個張嘴就罵的女人他實在沒有必要忍讓,但是對於女人他還是有些紳士風度的。盡管如此,當下史浩泉還是皺起眉頭,像看精神病病人一樣看著陸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