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遠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漬,檀木雕花的床頂在視線裏搖晃。空氣中浮動著陌生的龍涎香,身下錦緞被褥硌得他腰疼——這可比他那間三十平的出租屋豪華多了。
\"少爺可算醒了!\"圓臉丫鬟舉著銅盆後退半步,\"老爺讓您醒了立刻去前廳,那位西域舞姬的事...\"
記憶如潮水湧來。他穿越了,成了臨安城陸家三少爺,昨夜原主在醉仙樓為爭奪舞姬阿依娜,跟漕幫少幫主陳九霄大打出手,結果被人從二樓推了下去。
陸明遠摸著後腦勺的腫包苦笑,這開局夠刺激的。
\"更衣。\"他起身時腿一軟,險些撞翻青瓷花瓶。鏡中映出張略顯蒼白的俊臉,眼尾天生微垂,倒顯出幾分人畜無害的溫潤。
前廳已跪著個紅衣女子。烏發如瀑,額間紅寶石墜子隨著啜泣輕顫。陸明遠剛跨過門檻,就聽見父親陸鴻濤的怒喝:\"逆子!陳家今早斷了咱們三條商船的貨,你說怎麼辦!\"
\"父親息怒。\"陸明遠學著記憶裏的禮節作揖,\"孩兒這就去醉仙樓解決此事。\"
\"你?\"陸鴻濤氣得山羊胡直抖,\"除了鬥雞走狗你還會...哎?\"
陸明遠已經轉身往外走。晨風卷起他月白長衫的下擺,腰間羊脂玉佩叮當相碰。經過阿依娜身側時,他忽然蹲下:\"姑娘可願同往?\"
阿依娜抬起淚眼,正對上青年澄澈的眸子。那目光不似昨夜輕浮,倒像浸著清靈靈的泉水。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醉仙樓二樓雅間,陳九霄正摟著新得的歌姬調笑。紫檀木門\"吱呀\"推開時,他頭也不抬:\"陸三少還敢來?莫不是要給我磕頭賠罪...\"
\"陳兄說笑了。\"陸明遠徑自落座,指尖叩了叩案上茶盞,\"昨夜之事原是小弟莽撞。不過...\"他忽然壓低聲音,\"陳兄可知臨安鹽價下月要漲三成?\"
陳九霄捏著葡萄的手一頓。
\"城西張記鹽鋪這幾日突然大量囤貨,陳兄的私鹽生意...\"陸明遠故意拖長尾音。這些信息是他來時在馬車上套管家的話得知的。
\"你待如何?\"陳九霄推開歌姬,陰鷙的目光掃過阿依娜。
\"簡單。\"陸明遠掏出份契約,\"陸家讓出城南兩間鋪麵,換陳兄高抬貴手。至於阿依娜姑娘...\"他轉頭輕笑,\"醉仙樓新排的胡旋舞,若由她領舞三日,所得利潤你我三七分賬如何?\"
阿依娜猛地抬頭。紅衣下手指攥得發白,西域女子最重舞藝,這紈絝竟要拿她當賺錢工具?
\"陸三少倒是開竅了。\"陳九霄盯著契約上的朱紅印章,\"不過我要五成。\"
\"成交。\"陸明遠拍案而起,\"掌櫃的,取筆墨來!\"
...
暮色初臨時,陸明遠倚在醉仙樓欄杆上。樓下人聲鼎沸,阿依娜的赤足踏著羯鼓節奏旋轉,金鈴脆響中紅紗翻飛如焰。陳九霄在雅間數銀票的聲音隱約可聞。
\"少爺為何...\"阿依娜不知何時來到身側,卸了妝的麵容清麗如月。
\"姑娘可知何為饑餓營銷?\"陸明遠望著搶購入場券的人群,\"限時三日的表演,票價翻倍反而讓人趨之若鶩。\"他忽然轉身,將一疊銀票塞進她手中,\"這是你應得的。\"
阿依娜怔住了。晚風掠過青年含笑的眉眼,他耳後那道淺淺的疤在暮光中忽隱忽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