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意節度使鮮於仲通已統大軍取南溪路下,大將軍李暉從會同路進,安南都督王知進自步頭路入。既數道合,勢不可守株。乃宣號令,誡師徒,四麵攻圍,三軍齊奮。先靈冥祐,神炬助威。天人協心,軍郡全拔。虔陀飲酖,寮庶出走。王以為惡止虔陀,罪豈加眾,舉城移置,猶為後圖。即便就安寧再申衷懇。城使王克昭執惑昧權,繼違拒請。遣大軍將李克鐸等帥師伐之。我直彼曲,城破將亡。而仲通大軍已至曲、靖。又差首領楊子芬並雲南錄事參軍薑如之齎狀披雪。往因張卿讒抅,遂令蕃漢生猜。讚普今見觀釁浪穹,或以眾相導,或以利相導。倘若蚌鷸交守,恐為漁父所擒。伏乞居存見亡,在得思失。府城複置,幸容自新。仲通殊不招承,勁至江口。我又切陳丹欵,至於再三。
從這段記載可見,在整個天寶戰爭中,屢見南詔為了阻止戰爭擴大,多次上書唐朝,為表明是非曲直不懈努力。在南詔和唐朝爆發戰爭前,閣羅鳳便向唐朝上報唐將的不端之舉,唐明皇遣中使賈奇俊辨查是非,但因其受賄並輕信張虔陀,上奏朝廷南詔背反唐朝。在南詔與唐朝的首次交鋒中,南詔擊敗都督張虔陀的軍隊,並以為“惡止虔陀,罪豈加眾”,“就安寧再申哀懇”,未繼續攻打唐軍,而是在安寧上奏朝廷希望申訴冤屈,城使王克昭拒絕奏書。當鮮於仲通大軍至曲、靖時,南詔再次上書,向唐朝剖析吐蕃準備在唐詔兩敗俱傷後坐收漁翁之利的局勢。碑言“仲通拂諫棄親”,“唯言屠戮”,可見,唐朝對此無動於衷,不斷以武力進逼南詔,這也使南詔最終明了唐朝滅我之意,由此堅定了捍衛民族獨立的決心。碑言在決戰前南詔王閣羅鳳“具牲牢,設壇墠,叩頭流血曰:‘我自古及今,為漢不侵不叛之臣。今節度背好貪功,欲致無上無君之討。敢昭告於皇天後土。’”在這段誓詞中,南詔表明本欲尊唐朝為國君,視自己為臣下的信念不變。但最終決定與唐軍交戰,也因“至忠不可以無主,至孝不可以無家”,實屬被逼無奈。又言“彼若納我,猶吾君也;今不我納,即吾仇也”,表明了南詔抗爭到底的立場,這完全是唐朝造成的。
(三)戰爭傷痕呼喚回歸和平共處
曆時五年的天寶戰爭生靈塗炭。唐朝作為戰爭發動者,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南詔德化碑》言:“白日晦景,紅塵翳天,流血成川,積屍壅水,三軍潰衄,元帥沉江。”唐朝興兵南詔參戰的兵力和持續的時間可謂史無前例,天寶戰爭結束時,唐將李宓父子戰敗,沉西洱河而死,死傷士卒共計十八萬。參看天寶初唐置十節度鎮兵四十一萬的數據,可知唐朝在前後持續五年的天寶戰爭中損折軍力近半。
唐代詩人以李白、杜甫為代表紛紛寫詩感歎這場戰爭的殘酷和血腥。
至今西二河,血流擁僵屍。(李白《書懷贈南陵常讚府》)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杜甫《兵車行》)
開元皇帝雖聖神,唯蠻倔強不來賓。鮮於仲通六萬卒,征蠻一陣全軍沒。至今西洱河岸邊,箭孔刀痕滿枯骨。(白居易《蠻子朝》)
皆雲前後征蠻者,千萬人行無一回。(白居易《新豐折臂翁》)
天寶戰爭致使唐朝的軍事和國力受到重創,政治危機、經濟積重難返。“尤其是鮮於仲通和李宓兩次敗於南詔國,搞得天下騷然,人民的賦稅兵役負擔愈重,唐朝的國力已日益虛耗。”天寶戰爭成為唐朝盛衰轉變的一個曆史根源。
天寶戰爭結束後,南詔國拋棄前嫌,以仁者之心,收埋了唐軍陣亡將士的屍體。《南詔德化碑》載:“生雖禍之始,死乃怨之終。豈顧前非而亡大禮?遂收亡將等屍,祭而葬之,以存舊恩。”南詔國集中收埋唐將陣亡將士屍骸,修築“萬人塚”。《重修萬人塚天寶記事碑》言:“至唐貞元,異牟尋與唐和,唐使韋哭祭萬人塚,書‘大唐天寶南征陣亡將士塚’。尋令石匠刻之。至此,雲南王每三年派禮官祭之。”戰爭留下的累累傷痕,促使南詔國在之後十六年反省曆史,最終向唐朝發出回歸和平的呼喚。公元766年,《南詔德化碑》樹立南詔國門,南詔國重提天寶戰爭經過,謙遜地說明“阻絕皇化之由,受製西戎之意”,向天下表明天寶戰爭為被迫之意,情辭懇切地向唐朝表達了修好的願望。
三、“德化”理念的國家化
南詔立國後,閣羅鳳作為開國之君總結過去,放眼未來,進一步將以德治國的理念付諸實踐。這裏將碑文中集中體現閣羅鳳“德化”治國理念的五個句子羅列如下:
我王氣受中和,德含覆育。才出人右,辯稱世雄。
夫德以立功,功以建業。業成不紀,後嗣何觀。
蠻盛家世漢臣,八王稱乎晉業。鍾銘代襲,百世定於當朝。生不遇天,再罹衰敗。賴先君之遺德,沐求舊之鴻恩,改委清平,用兼耳目。
觀兵尋傳,舉國來賓。巡幸東爨,懷德歸仁。
德以建功,是謂不朽。石以刊銘,可長可久。
在這些與“德”有關的語句中,“德含覆育”可謂南詔國“德化”理念的總綱。其他四句則分別體現在內政外交的實踐中。正是因為閣羅鳳將“德化”的精神運用到南詔國社會發展中,其統治時期創造了南詔國曆史上的輝煌,他也被譽為白族曆史上賢能君王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