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且將身旁人之姓名,與你有何關係通通告之於他。”
“回大人,身旁所跪之人王姓名福,乃通洲榮陽縣人,年約廿七……罪民的娘親三年前嫁於他……他是罪民的……繼父……”少年說著身體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我被他的話怔住,小胡子所說的兒子,竟然就是他?都這麼大了!
“繼續說下去。”
“……是,大人。王福家中靠賣包子為生,家中雖然不甚富裕,但對我們母子還算不錯,直到一年前他染上賭癮……整日流連賭坊,無心買賣,越賭越輸,欠下賭坊大堆債務,三日錢賭坊來要債,王福為了保住包子鋪,竟然……竟然欲將娘親送人抵債……”少年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刀子一樣的視線惡狠狠射過來,仿佛要剮下我身上的肉一樣,“……逼得……娘親她……投井自盡……”
雖然知道他說的那個王福並不是我,但是被他那樣強烈的恨意包圍著,讓我抑製不住產生一種自己就是個禽獸的感覺。
“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縣官歎息一聲遙遙頭,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而後立馬把矛頭轉向了我:“王福,你說你失去記憶,那可還記得自己為誰人所傷?”
“不記得了。”雖然說不記得了,但是看這個情形,十有八九是被那個少年弄傷的。碰到這麼個禽獸父親,換作是我,說不定比他還恨,殺完了也要鞭屍。
“徐閔書,王福被傷之時,可還有他人看見?”
“沒有。”少年回的很幹脆。
“既然沒有人證,也就無法斷定人是被你所傷,本官也不能輕易定你的罪。”縣官明顯的偏袒,但是卻沒有任何人反駁,看來都挺同情徐閔書的。
“王福既然未死,你便帶他回去好生將養,想必經此一案,他定會好好待你。”說罷還橫了雙眼過來,我哪敢說不,趕緊點頭。
“本案已結,退堂!”
什麼?這就完了?
有人過來把徐閔書身上的鐐銬解開,少年對著縣官離開的方向磕了個響頭,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站起來有些踉蹌的走了出去。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我就被清場的衙役趕出了縣衙大門。
外麵是一條比較繁華的街道,人聲鼎沸,街道兩邊到處都是小販商店的吆喝,鱗次櫛比的房子一棟挨著一棟,就像某個影視基地,卻要熱鬧很多很多。
然而麵對著這個古色古香的世界,我卻徹底茫然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哪,不要說怎麼在這裏生活下去,連下一刻要做些什麼,完全沒有想法。
還可以看到徐閔書離去的背影,來往的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仿佛要把他吞噬,少年顫顫悠悠的步伐好像隨時要倒下去,母親自盡,不爭氣的老爸還站在這裏,恐怕家裏沒有人回來接他吧?
他看起來那麼的虛弱,會不會是在縣衙裏吃了苦頭?以前看電視,古代百姓進衙門無論誰都要先挨板子,他不回是受傷了吧?
腦袋這麼想著,身體先動了起來,快走幾步跟在搖搖晃晃的少年身後。
他走的很慢,一直都沒有回頭。
我跟著他拐進一條巷口,幾分鍾後穿進一條石板街。
街上的人也不少,搭了很多店鋪,都是賣小吃的。街上的商販好像跟他很熟悉,一看到他連生意也不做了,紛紛包圍起來噓長問短。
直覺告訴我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跟過去的好,又轉回巷口,躲在沒人注意的地方偷看。
少年滿臉的疲憊,在眾人的關心下扯出淡淡的微笑,時而遙遙頭,然後被簇擁走進一家桌子板凳都空著的店鋪裏麵。
直到食物的味道從四麵八方飄進鼻子底下,我才發現從醒過來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呢!這個想法剛剛冒出頭,肚子就非常應景的叫起來。剛好附近小吃攤的老板都跟進去了,趕緊到最近的攤子偷塊白糕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餓了的原因,一點甜味都沒有的白糕,吃起來倍兒香,兩口就沒了,正想著再去偷一塊,街上的人陸陸續續從裏麵出來,該走的走,該做生意的做生意。
我窩在巷口老半天,一直猶豫要不要過去。看樣子那裏就是王福的包子鋪了,怎麼說也是“我”以前的家,算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了。
正糾結著,包子鋪裏又出來一個人,卻是換了身藏青色衣服的徐閔書,看得出來有些著急,連亂糟糟的頭發沒來得及梳理一下。
他把門鎖上,同周圍人打了個招呼,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跟著他出了城門,穿過一片小樹林時差點走丟,好不容易找回來時,發現他正跪在一座新墳前。
即使看不見墳前的墓碑,我也明白了,裏麵埋著的,是他那位倔強而又可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