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心胸狹隘的人總是在犯同樣一個錯誤。他們永遠假裝成師道尊嚴的模樣,希望學生們把自己當成十全十美的完人。而這樣的方法,與他應該做的事情背道而馳。他們不能明白,每當他們試圖加固自己的權威,實際的結果反倒會摧毀自己的威信。人們往往會說,“要是還沒感覺到情欲,那麼克服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你想治療你學生的弱點,那麼你就應當把自己的弱點也給他看到。讓他從你的身上學習如何控製自己,不要讓他像那些年輕人一樣,說這種話,“那些老家夥,因為自己老了,就惱羞成怒,待年輕人的態度,就像人家和他們一樣老了似的。他們之所以說我們的激情是過錯,隻是因為自己沒有激情了而已。”
310我要教他去感覺,去喜愛各種各樣的美,主要是為了將他的感情和趣味集中在這些美之上,保護他天然的愛好和趣味不被敗壞,以免未來有那麼一天,他把追求財富當成尋找幸福的手段,而幸福的辦法原本就近在手邊。我曾說過,成為鑒賞家的唯一藝術就是趣味,而趣味就是,微不足道也是彌足珍貴的。這是千真萬確的。不過,既然生活的魅力取決於一連串無足輕重的事情,為之而付出的努力也就不是小事了。以審美為手段,我們將學會如何用我們身邊的好東西填充生活,它能為我們保持多少的美,就有多少的充實。我所談到的美,並非道德的,道德的美依賴於心靈保持良好的性情,我所談的是身體能感覺到的美,是排除了公眾看法的偏見,為真正的喜悅而產生的美。
311我自己也同樣如此,要盡可能接近大自然,要滿足大自然賦予我的感覺的需要,我深深地信服,大自然與我的歡愉越是互相契合,我的快樂就愈加真實。要是讓我選擇一個模擬的對象,我將永遠選擇大自然作為我的模式。在我所有的願望中,我會優先給自然的需要以滿足。而我的趣味,也永遠要和大自然商榷。至於我的食物,我也會永遠選擇那些享受了大自然恩澤的,那些在抵達餐桌之前,盡可能經過最少的人手的菜肴。
312我對那些有欺騙性的虛偽要始終抱以警惕之心,我要出門去尋找自己的愉悅。我不會讓任何廚師因為我粗劣而愚蠢的貪吃習慣大發橫財,他休想拿那些和黃金等重又等價的魚來毒害我,我的餐桌上絕不會擺滿外表豪華卻散發惡臭的食物,也決不會要那些從遙遠的地方運來的腐肉。任是再多麻煩,我也更願意滿足我的感性,何況這種麻煩本身也是愉悅的一種,比我們期望的愉悅更勝一籌。若我真的想嚐嚐地球另一端的美味,我就奔赴那裏,自己去找它,而不是讓人將它送到我這裏來。因為即使最宜人的美味,終歸會缺少那些不可能一同運來的風味,而這樣的風味,正是它原產地的節氣,廚師是調配不出來的。
313由於同樣的理由,我也不學這些人的樣子,他們永遠覺得自己在的地方不好,總是把季節變得一點用也沒有,他們把地方和季節都攪亂了,到了冬天就去找夏天,夏天的時候又去追求冬天,跑到意大利去乘涼,再到北方去取暖。他們以為自己逃過了季節的嚴苛,其實對去的地方的季候全無準備。我就待在一個地方,和他們的做法恰恰相反,我要盡情地享受每個季節,以便發現這個地方的特別之處。我會有各種各樣的樂趣,彼此迥異的習慣,每一種都與自然相吻合。我願在那不勒斯消夏,在彼得堡過冬,有時候我躺在塔蘭托冰冷的洞窟裏呼吸柔和的風,有時候我帶著舞後的疲憊和氣喘,去看冰雪宮殿的彩燈。
314彼此之間的感情,趣味的類似,性情的相投,這些是我與所交往的人之間唯一的紐帶。在他們中間,我是個人,而不是個富人,社會符號和利益不應當起到任何作用。如果我的財富還不至於剝奪了我的人性,我會願意表現出我的善意,為他們效勞。我要的身邊人是夥伴,而不是食客;是朋友,而不是庇護人。我希望我的朋友們認為我是一個好客的主人,而不是他們的投資人。獨立和平等將使我和朋友們的關係真誠,且保有善意,在我們之間,沒有自私和義務的成分,除了愉悅和友情之外,並無其他。
315花錢買不到朋友,也買不到愛人。有了錢,當然容易得到女人,但這條路是不可能通往愛情的。愛情非但不能買到,而且還會被金錢扼殺。要是一個男人花錢去買,哪怕他是全人類最值得愛的男人,僅僅這一點就會妨礙感情的持續。不用多久,他就成了幫別人付錢,或說有別人拿到了他的錢。我隻知道一個辦法,既可以滿足這種對女人的欲望,而又不破壞愛情,這就是,把你的家產全都給她,然後由她供養你。不過需要斟酌考慮的是,對什麼樣的女人采用這個辦法是不明智的。
316現在,愛彌兒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們應該把曾經答應他的伴侶交給他了。這個伴侶就是蘇菲。她住在哪裏?我們到哪裏去找她?我們必須要先認識她,才能知道到哪裏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