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謹慎的人總是認真地學習,以了解他希望要了解的一切。雖然他的天資不可能總是很高,但是,他所掌握的總是真才實學。他不會像一個狡猾的騙子,用奸計來欺騙你;不會像一個自大的炫耀學問的人,用傲慢的氣派來欺騙你;也不會像一個淺薄而又厚顏無恥的冒牌學者,用過分自信的斷言來欺騙你。他並不誇示自己,他的談吐純樸而又謙虛,而且,他討厭其他人一切胡吹亂扯的伎倆。

251謹慎的人永遠是真誠的。可是,雖然他總能保持誠實,但並非直言不諱。他隻說真話,從不說謊,但他並不認為自己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必須說出實情。謹慎的人行為小心翼翼,他講話同樣有所保留,從不魯莽地或貿然地發表自己對任何人、事、物的看法。

252謹慎的人總是不缺朋友。他的友情並不很熾熱,卻也不會轉瞬即逝。他會選擇幾個經過多次考驗的夥伴,建立起一種平靜、穩固和真誠的友愛。在對朋友的選擇中,引導他的,不是對他們閃耀成就的輕率崇拜,而是對他們的謙遜、謹慎與善行的尊重。他雖然善於交際,但並不喜歡普通的應酬。他一般不和那些喜歡狂聊亂侃、胡吃海喝的社交團體打交道。因為這些社交團體的交往方式可能會妨害他節製的生活習慣,可能會打斷他堅持不懈的勤勉工作。

253謹慎的人談吐未必很活潑或有趣,卻絕不會傲慢地僭越任何人,並且願意表現得比同輩們更謙遜。他的言談舉止,都嚴格遵守社會規則。在這方麵,他立下的榜樣,比一些才氣與本領更了不起的人物立下的榜樣好很多。這些人物,從蘇格拉底和亞裏斯迪布斯到斯威夫特博士和伏爾泰,從馬其頓的菲利浦和亞曆山大大帝到俄羅斯的彼得大帝,各個時代都有,他們經常以蔑視、鄙棄所有平常的生活與談吐禮儀,來彰顯他們自己的偉大,因此,給那些希望和他們相似的人,立下最有害的榜樣,後者經常模仿他們的荒唐放蕩,反而沒有學到他們的任何優點。

254謹慎的人不願意大包大攬,承擔自己職責範圍之外的責任。他采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對別人的事情他從不幹涉;在別人沒有征詢他的意見時,他決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他不會參加黨派之間的爭吵,厭惡拉幫結派。在被指名要求時,他不會拒絕為國效力,但他並不想借此進入政界。如果沒有他的參與,國家也被管理得井井有條,他會感到更高興。他在心靈深處更喜歡的是有保證的安定生活,喜歡沒有幹擾的樂趣。他不喜歡野心成功時可能得到的一切虛榮,甚至也不喜歡偉大的行動完成時所得到的真正踏實的光榮。

255作為一種美德,謹慎如果僅用來教導個人取得健康、財富、地位和名聲,它雖然不乏可愛,甚至還值得尊重,但是,它不能算是最高貴的美德。明智和審慎的行為,當它指向比個人利益更為偉大和高尚的目標時,也被稱為謹慎。一個偉大將軍擁有謹慎,一個偉大政治家也擁有謹慎,一個上層議員同樣擁有謹慎,在這些人身上,不隻有謹慎一種美德,謹慎同英勇、善良、尊重正義結合在一起,成為更偉大的美德。這種高級的謹慎推行下去,直到最後時,它意味著一舉一動都盡善盡美,達到了最高的智慧和最好的美德之間的結合。隻有學院派和逍遙學派中那些哲人才擁有這種謹慎的美德,正像伊壁鳩魯學派的哲人擁有低級的謹慎一樣。

256謹慎同其他美德一起,可以構成最高貴的人品,不謹慎同惡行一起,便成了最卑劣的品質。在16世紀的意大利,愷撒·布吉亞邀請四位小國君主,到塞涅卡格尼亞出席友誼大會,但是,當他們到達時,他把他們全部殺死。馬基雅維裏冷靜地談論這罪行: 對愷撒·布吉亞犯罪的本領表示欽佩;對那四位受害者的愚笨和懦弱表示不屑;對他們的不幸橫死,毫不憐憫;對謀殺者的殘忍與虛偽,麻木不仁。人們經常讚揚偉大的征服者的殘暴與狡詐,卻總是蔑視強盜與殺人犯的殘暴與狡詐。前一種行為,雖然它們更加邪惡有害,然而,當它們成功時,卻往往被當做是英勇恢弘的豐功偉業。後一種行為,卻總是被人們視為最低賤的愚蠢行為和罪行。

257在公正的旁觀者看來,人們對不義的企圖或實際罪行會產生正當的憤恨。人們憤恨的動機,是行為本身違犯了有關正義的各種法律,這些法律被用來約束或懲罰違法行為。每個政府或國家殫精竭慮,盡其所能,運用社會力量來約束人民,使人民懾於社會力量的威力而不敢相互危害或破壞對方的幸福。為了這個目的而製定的這些規則,構成了政府或國家的民法和刑法。這些規則實際應該建立在哪些原則基礎上,是由一門特別的學科——在所有的學科中最重要的——來研究。但遺憾的是,這門學科,也就是自然法學,很少得到研究和發展。

258斯多亞學派的學者常說,天性將每個人首先和主要托付給他自己照顧。不管從哪一方麵來看,一個人當然比他人更適合和更能關心自己。人們能夠清晰地感受自己的快樂和痛苦,而對他人的快樂和痛苦的感受則不可能如此靈敏。前者基於自身原始的感覺,後者是基於同情衍生出來的印象。前者可以說是本體,後者可以說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