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愛比克泰德說:“如果我要去航海,我就按照神的原則——謹慎和合宜的原則去做。我會選擇最好的船和最好的舵手,我會等待最好的天氣。如果遇到了一場特大風暴,再好的船隻和再高明的舵手都無法抵禦,我也就不會為後果擔心了。我已經按照神的指示,把該做的所有事情都做了。神從來沒有指示我,要我痛苦、焦慮、沮喪或恐懼。至於最後,我們是淹死在海裏,還是安全到達港口,這是由朱庇特決定的事,不是我的事。我不會心神不寧地去猜測朱庇特的決定,隻是懷著無所謂和平靜的心情,去接受任何結果。”
316在斯多亞學派的學者看來,人生就是一場講究技巧的遊戲比賽,當然,遊戲結果會受運氣的影響。這場遊戲的重點,不是取得勝利,而是參與者體會到遊戲的樂趣,全部樂趣就在於玩得好、玩得公正和玩得有技巧。如果一個聰明的遊戲者盡管發揮了全部技巧,但在運氣的作用下,還是輸了,他應該感到高興,而不是難過。因為在整個遊戲中,他既沒有犯錯,也沒有違反遊戲規則,他完全享受了遊戲的樂趣。如果有人覺得,隻有贏得遊戲才能獲得幸福,那他就把自己的幸福交給了運氣。這個人必然活在無窮無盡的擔心和牽掛之中,並且時常受到失望和屈辱的打擊。
317古代各哲學派別有一種共同的看法,即認為,在某些場合,自願舍棄生命是有某種合宜性的。但提倡自殺的原則,即提倡用毀滅自己的方法去逃避不幸的原則,似乎完全是哲學上的憑空發揮。健全和良好的天性肯定是積極向上的,從來不鼓勵我們自殺。天性鼓勵我們去做的,是盡力保衛自己,避免痛苦,當然,在保衛自己的過程中,我們有時候要冒生命危險,甚至會失敗,麵臨一定會死亡的境地。但是,隻要我們還沒有死去,沒有哪個自然的原則,沒有哪個公正的旁觀者,會要求我們用自殺的方法去逃避不幸。隻有那些懦弱的人,意識到自己無力以勇氣和堅毅去忍受不幸,才可能采取這樣決絕的解脫。
318斯多亞派哲學把卓越的沉思看成是人生偉大的事業和工作。這種哲學教導我們,除了保持我們自己的心情平靜,以及我們自己的取舍合宜之外,不要認真焦急地看待任何事情。斯多亞派哲學要求我們采取漠不關心的態度,要我們根除我們個人的感情,不要同情任何的不幸。它努力要使我們變得完全不關心和我們切身相關事情的成敗。但是,天性指示我們,我們生命中的適當職務,其實正是處理這種切身的事情,至於這種卓越的沉思,不過是作為我們不幸時的慰借而已。
319伊壁鳩魯關於美德看法的起點,是一條不證自明的公理,人們都是趨樂避苦的。當然,人們有時候會避開快樂,這並非因為他們不喜歡快樂,而是因為,現在享受了這種快樂,他們以後會失去更多的快樂,或者會遭受痛苦。同樣,人們有時候也會選擇痛苦,然而,這並非因為人們追求痛苦,而是因為,現在忍受了這種痛苦,以後我們可以避免更大的痛苦,或者獲得更大的快樂。據他說,無論什麼東西成為渴望或回避的對象,都是因為它會產生快樂和痛苦的感覺。榮譽之所以值得重視,是因為人們的尊敬和愛戴使我們愉快。相反,壞的名聲之所以是回避的對象,是因為人們的敵意、輕視和憤恨會破壞一切安全感,並且必然使得我們受到肉體上的苦痛。
320在伊壁鳩魯看來,心靈的快樂與痛苦,高於身體的快樂與痛苦。身體的快樂和痛苦,隻限於目前這一刻的感覺,而心靈的感覺要寬泛得多,它還包含過去的和未來的感覺。因此,比起身體的快樂和痛苦,心靈承受的快樂和痛苦更多,也更豐富。伊壁鳩魯說,如果我們注意,就會發現: 當我們的身體感受到痛苦時,最讓我們難受的,不是眼前的折磨,而是我們總會回想起過去的痛苦,或者聯想到將來的痛苦。腿斷了會很痛,比起斷腿的疼痛,斷腿以後的生活更讓我們痛苦。同樣,即便我們的身體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隻要我們調整心理,回顧過去的快樂,期望將來的快樂,我們仍然可以享受一份好心情。
321很多人認為,心靈最大的痛苦,就是死亡的存在。伊壁鳩魯認為,死亡不是一件壞事。死亡會終止人的所有感覺,不管是痛苦還是快樂,因此,死亡是中性的。他說,當我們活著時,死亡便不存在;而當死亡存在時,我們便不再活著,因此,死亡對我們來說算不了什麼。
322伊壁鳩魯認為,一切美德之所以值得追求,並不是因為它們本身的原因,而是因為它們能達成一個偉大的目標,這個目標就是人生的幸福。而人生最圓滿的幸福,或最理想的狀態,就在於身體的舒適和心靈的寧靜。在他看來,美德本身並不可取。例如,謹慎的美德意味著人們做事情時要小心、費神和慎重,並且在不停地計算每一項行動的最遙遠的後果,這種狀態不可能讓人覺得開心或愉快。人們是把謹慎當做一種美德,還是追求謹慎,不是因為它本身的緣故,而是因為通過謹慎的方式,我們能夠得到最大的快樂,避免最大的痛苦,從而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