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意大利:水手辛巴德(2)(1 / 3)

對於像弗朗茲那樣的能正視一切事物的人來說,當前的處境雖不能說是危險,但也不能等閑視之。眼下是一片黑暗,他孤身一人飄蕩在海上,身邊的那些水手對他不熟悉,也沒有理由對他忠誠,他們隻知道他腰帶上藏著幾千法郎,有十次之多,他們盯著他那幾件相當漂亮的武器看,即便不是出於羨慕,也是出於好奇。從另一方麵看,他除了那幾個人外,並沒有其他的保護,他即將靠上一個小島,它的名字帶著濃重的宗教色彩,但弗朗茲覺得這些走私販子和強盜除了給他以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的待遇外,似乎不會給他別的禮遇。再說,那個鑿底沉船的故事,他在大白天聽起來似乎是在誇大其詞,但在夜間卻覺得真實可信了。於是,他此刻置身在這也許是想象出來的雙重危險中,目光緊隨著這些人,手裏緊握著武器。

水手們扯起了帆,帆船正破浪前進。弗朗茲的眼睛現在已比較習慣了黑暗,他可以在黑暗中辨別出小船沿著它航行的那個巨人般的花崗石;然後,轉過一塊岩石,他看到了明亮的火光,火光周圍坐著五六個人。火焰照亮了百步之內的海麵。

加埃塔諾沿著光圈的邊緣航行,小心地使船保持在光線之外;就這樣,當他們駛到火光正麵的時候,他就筆直地駛入光圈的中心,嘴裏唱起了一首漁歌,他的夥計們也同聲合唱著。歌聲一響,坐在火堆周圍的人就站起身向登岸的地方走過來,他們的眼睛死盯著小船,顯然是在判斷和推測來者的情況和意圖的。

不久,他們像是滿意地得到了答案,又回到(隻剩一個人還站在岸邊)了他們的火堆那兒,火堆上正烤著一整隻野山羊。當小船距岸二十步之內時,灘頭上的那個人就把他的馬槍做了一個哨兵遇見巡邏兵的姿勢,並用撒丁語喊道:“哪一個?”弗朗茲冷靜地把手指按在槍機上。加埃塔諾同這個人交談了幾句,這幾句話那位遊客雖然不懂,但一聽便知是在講他。

“先生願不願報一下姓名?”船主道。

“不要講出我的名字來,隻說我是一個來遊玩的法國旅客就得了。”

加埃塔諾把這個答複轉達了以後,哨兵就對坐在火堆旁邊的一個人發了一聲命令,那個人就站起來消失在岩石堆裏了。

似乎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誰都沒有講話。弗朗茲正忙著上岸的準備,水手們正忙著收帆,走私販子們正忙著烤他們的野山羊,他們雖然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這看起來並不相關,但他們顯然互相在打量著對方。那個走開的人突然從他離開的那個地方的對麵回來了;他向那哨兵示意,那哨兵就轉向小船,喊出了“S’accommodi”這個字。

“S’accommodi”這個意大利字是無法翻譯的,它的意思同時包含著:“來吧,請進,歡迎光臨,隻當在您自己家裏一樣,您就是家裏的主人。”這個字就像莫裏哀莫裏哀(1622—1673):17世紀法國劇作家。他運用喜劇傳統形式創造了新的喜劇風格。他的作品中有一部名為《醉心於貴族的小市民》。那句土耳其語一樣,使那些醉心於貴族的小市民大為吃驚,因為它所包括的內容太多了。

水手們不等對方發出第二聲邀請,就用槳猛劃了四下,小船便到了岸邊。加埃塔諾一躍上岸,和那哨兵交談了幾句,接著他的夥計們也上了岸,最後才輪到弗朗茲。他把一支槍背在自己的肩頭,另一支由加埃塔諾背著,而他的馬槍則由一個水手拿著。他的服裝半似藝術家,半似花花公子,並沒有引起對方的懷疑,因此也沒有惹起什麼不安。帆船係在岸邊之後,他們要找個合適的宿營地,剛走幾步就被叫住;那個負責警衛的走私販子顯然覺得他們去那裏不合適,便朝加埃塔諾大聲喊道:“請你們別在那兒。”

加埃塔諾低聲道了一聲歉,便向對麵走去,有兩個水手已在火堆上點燃了火把,照著他們向前走。走出三十來步遠,他們就停了下來。這裏是一塊平地,周圍岩石的凹處鑿成座位,頗像坐著放哨的崗亭。弗朗茲用火把向下照了一下,借著火光可以看到一堆灰燼,說明這個隱蔽的地方並不是他第一個發現的,而無疑的是那些好奇的訪問者在基督山島的駐足地之一。至於他以前的種種預測,在他登陸以後,看到那批主人的無所謂的,即使不算是友誼的態度以後,他的成見已經打消了,或更準確一點說,是因為他聞到在鄰近的露營地上正在燒烤的山羊羔的香味時,他的注意力已轉到食欲上去了。他剛一吐露這種新的考慮,加埃塔諾回答說,做晚飯是最容易的事情了,船上有麵包、酒和半打鷓鴣,生一堆旺火來烤熟它們就得了。

“而且,”他又說,“假如他們烤肉的香味引誘了您,我可以拿兩隻鳥去跟他們換一塊肉來。”

“您倒像是個天生的外交家,”弗朗茲答道,“去試試看吧。”

這時,水手們已拾了許多枯枝,生起一堆火來。弗朗茲嗅著烤山羊的香味,正在等得不耐煩的時候,船主帶著一種神秘的神色回來了。

“怎麼樣,”弗朗茲問道,“有什麼新情況?他們拒絕了嗎?”

“正巧相反,”加埃塔諾答道,“他們的頭兒是位法國青年,就請您去和他一同用晚餐。”

“哦,”弗朗茲說,“這位頭兒倒非常客氣,我看也不必拒絕吧,特別是我還要帶我那一份晚餐去。”

“噢,不必了,他的晚餐豐富得很呢,隻是他有一個附帶的條件方能請您到他的家裏去。”

“他的家!難道他在這兒蓋了所房子嗎?”

“不,但反正他有個非常舒適的住處,這是他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