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的確是真的!夫人,”基督山繼續說道,“一種植物能產生愛,但那種植物也能造成死。一種藥物能在您麵前打開天堂之門,那種藥物同樣也能把一個人推入地獄,東方的秘劇就這樣開始和結束的!每一種東西都有許多的陰暗麵,正如人類的肉體和精神變幻無常,各有其特征一樣。我還可以更進一步地說,那些化學家是有能力把藥物和病症根據他的所好或他想複仇的願望加以適當的配合的。”
“但是,先生,”那位太太說道,“您曾在那些東方世界裏生活過一段時期,那些地方可真像是《一千零一夜》裏的故事一樣的神奇。照這樣講,那兒的人可以很輕易地被人除掉,這可實在是蓋倫特先生時代的巴格達和巴斯拉了。蘇丹和維齊統治著那些年代裏,他們也有我們法國目前所謂的政府這一類的東西,但實際上他們卻隻是回教的教主和祭師,他們不但可以饒恕一個毒人犯,而且要是他犯罪的技術很高超的話,甚至可以封他做首相的,遇到這種情形,他們還要把全部故事用金字注載下來,借以消磨他們閑散無聊的時光。”
“不是的,夫人,這類荒唐事即便在東方也不複存在了;在那裏也有警長、預審法官、檢察官和專家,隻是用了別的名稱,穿著別的服裝就是了。在那兒,他們非常輕鬆地吊死罪犯,砍他們腦袋,對他們處以木樁刑。但那些犯人都是機靈的詐騙犯,他們懂得如何躲過法庭,並以巧妙的手段達到他們的目的。在我們這裏,一個傻瓜因仇恨和貪婪的魔鬼附身,他要除掉一個敵人或是要消滅一個親人,會去一家雜貨店,報一個假名,可他不知道這會比真名更容易被發現;他借口家裏有老鼠吵得他不得安睡,買了五六克砒霜;倘若那人頭腦靈活,他會到五六家雜貨店去買,其結果是被認出的可能性也增加了五六倍。當他得到了毒藥之後,他就給他的敵人、長輩服用,劑量之大甚至可以毒死一頭猛瑪或是一頭大象,他毫無意義地使被毒者痛得大叫大嚷,驚動了四鄰。於是來了一大幫警察和憲兵;他們派人去找醫生,醫生為死者解剖,從他的胃裏和髒腑裏取出的砒霜可以用匙來舀。次日,上百家報紙登載了這條消息,並公布了死者和殺人犯的名字。當天晚上,一家或是多家雜貨店的主人就會跑來說:‘是我把砒霜賣給這位先生的。’別說是一個購買者,即使有二十個購買者他們也認得出;於是那個犯罪的傻瓜被抓住,關起來,受審,對質,無言以對,被判刑或是上斷頭台。或者,倘若罪犯是個稍有身份的女人時,就會被終身囚禁。這就是你們北方人對藥物的理解,夫人。我不得不承認,德呂德呂:法國曆史上一個有名的謀殺犯。此人1744年生於夏爾特爾,1777年在巴黎被處死。幹這一行要老練多了。”
“您還想怎麼樣呢,先生?”那位太太笑著回答說,“我們隻能是盡力罷了。全世界的人並不是個個都能有梅迪契或博爾吉亞那神秘方的呀。”
“現在,”伯爵聳了聳肩回答道,“讓我來告訴您這種蠢事的起因好嗎?那是因為在你們的戲院裏,至少,我可以從我看過的幾個劇中做出這樣的判斷,他們看到舞台上的人吞下一個小瓶子裏的東西或吮了一下一枚戒指,就立刻倒下去死了。五分鍾以後,大幕落下來,觀眾也就散了。他們是不知道以後的事情的。他們既沒有看到那佩著綬帶的警官,也沒有看見那帶著四個兵的警長,於是,很多愚人就相信事情的確就是那樣的。但離法國稍遠一點的地方,到阿萊普敘利亞的一個城市。或開羅或是隻要到那不勒斯或羅馬,您在街上看到有一個人經過您的身旁時,那個人腰杆筆直,麵帶微笑,膚色紅潤,可是,假如阿斯魔狄思法國作家勒薩日寫的一本同名諷刺小說(1707年)的主人公,他把居民家的屋頂一一掀起,讓讀者看到裏麵形形色色的場麵。在您身邊的話,他就會說:‘那個人在三周以前中了毒,一個月之內就會死的。’”
“那麼,”‘維爾福夫人說道,“那著名的托弗娜毒水的秘密又被他們發現啦,我在佩魯賈聽說它已經失傳了呀。”
“哦,真的,人類有哪樣東西是永遠失傳了的呢?藝術是能移動的,它在世界上兜了一個圈子。事物隻不過改變了它們的名字而已,而那些凡夫俗子便不再去跟蹤它們了,如此而已,但結果總是一樣的。一種毒藥隻對一種器官發生作用——有的侵害腦子,有的侵害腸子。譬如說,某種毒藥可以使人咳嗽,咳嗽又能使氣管發炎,或引起在醫學書上講的另一種疾病,那種病,本來是絕不會致命的,假如不讓那些天真的醫生用那些藥物使病情變成致命的話。一把地說,這些醫生都是蹩腳的化學家,他們隨心所欲,不是成為疾病的幫凶,就是成為疾病的克星。一個人就這樣巧妙地名正言順地被殺死了,而對於醫生,法律是一概不究的。這時我的一個朋友,一個偉大的化學家,住西西裏島的達奧米納意大利西西裏島上的一座城市,有古代廢墟。修道院的可敬的阿德爾蒙特神甫告訴我的,他曾對他的國家這種種現象做過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