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審判(1)(1 / 3)

上午八點鍾,阿爾貝宛若一聲雷霆,落到波尚的門前。仆人按事先得到的吩咐,將莫爾塞夫領進主人的臥室裏,波尚正在洗澡。

“怎麼樣?”阿爾貝問。

“不怎麼樣,我可憐的朋友,”波尚答道,“我一直在等您。”

“現在我來了。我不會對您說,波尚,我相信您講義氣,夠朋友,這件事您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不,我的朋友。況且,您派專人去傳話,這就證明。所以,我們不要在開場白上浪費時間了,直截了當地告訴我,您認為,搞這一手的究竟是什麼人?”

“我馬上用兩個字告訴您。”

“好的,但在這之前,您該把全部細節告訴我,把這類卑鄙行徑的來龍去脈告訴我。”

於是,波尚便向這位羞辱和痛苦折磨著的青年開始敘述下麵這些事實:

兩天前的早晨,另一份報紙(不是《大公報》)刊登了那則消息,這一來問題就更嚴重了,因為公眾都知道那家報紙是政府的喉舌。波尚見到這條消息時正在用早餐;他也顧不得再用餐了,當即吩咐叫了一輛輕便馬車,一路趕往那家報社。盡管波尚的政治態度跟那家報社的總編截然對立,可他倆卻是摯友,這種事有時,或者不妨說經常是會有的。

波尚到時,那位總編正在津津有味地讀報上一篇論甜菜問題文章,那篇文章大概是他自己寫的。

“啊,真好!”波尚說,“既然您手裏拿著報紙,我的朋友,我就不必告訴您我這次拜訪的原因了。”

“難道您也關心食糖問題了嗎?”那家政府報紙的總編問道。

“不,”波尚回答,“對這個問題,我完全是個外行,我所關心的是一個性質完全不同的問題。”

“什麼問題?”

“那篇關於莫爾塞夫的文章。”

“真的!那不是一件怪事嗎?”

“我認為您冒著很大的危險,因為很有可能被控為破壞名譽罪。”

“沒事;我們收到這份來稿時,還拿到了全部旁證材料,拿得準德·莫爾塞夫伯爵是不敢聲辯的;況且,揭露沽名釣譽的家夥的可恥行徑,也算是報效國家吧。”

波尚猶如五雷轟頂,“那麼,是誰來這樣正式地通知您的呢?”他問道,“這件事情是我的報紙先發動的,但由於證據不足,不得不停止刊載,其實對揭露莫爾塞夫先生這件事,更感興趣的應該是我們,因為他是法國貴族院的一個議員,而我們是反對派。”

“噢!我的上帝,這很簡單,我們沒有去追求醜聞,是它自己送上門來的。昨天從雅尼那來了一個人,帶來這份怪資料,當我們拿不定主意是否刊載這個指控性的消息時,那個人聲稱,假如我們拒絕刊登,它就會在另一家報紙上發表的。說真的,波尚,您知道,什麼叫做一條有分量的新聞;我們不想失掉它。現在這炮打中了,這炮了不起,震動了全歐洲。”

波尚明白,他隻有低頭認輸,於是便帶著失望離開了報館,派人向莫爾塞夫講明情況。

波尚之所以不能寫信告訴莫爾塞夫我們要講的如下情節,因為這些事是在派人找到他以後發生的。貴族院通常集會時,各組活動一向非常平靜;而在那一天卻沸沸揚揚。每一個人成員幾乎都提前到會,互相交頭接耳,談論著即將成為大會中心議題的可悲事件,大眾的目光將投向議會團中一位最知名的顯要人物。

有些人在細讀那則消息,有些人在發表議論,追述附和這種攻擊的往事。伯爵與他的同僚們並不融洽。像一切暴發戶一樣,他以前經常裝出一種過分的驕傲以維持他的地位。老貴族嘲笑他;才智之士排斥他;德高望重的人本能地厭惡他。伯爵陷入了祭壇上的犧牲品似的慘境。一旦被上帝的手指為犧牲品,每一個人便都要攻擊他了。

隻有德·莫爾塞夫伯爵本人對這些情形一無所知。他沒有看到刊載這則有損他名譽的消息的報紙,一早隻是寫了幾封信,試騎了一匹馬。

所以他在往常的時間到達議會,仍帶著一種驕橫的神色和傲慢的態度:他下車,經過走廊,進入議院,並沒有注意到聽差的遲疑和他同僚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