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扶桑·桔梗
扶桑——給你溫暖
桔梗——不變的愛;誠實;柔順
妍嬰下了車,步行一段路回家。
幾乎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吧,離開家在外麵住的日子。
她雖然每天都打電話回去,但是從來不曾親自踏進家門。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
但是今天不能不回去,媽媽專門為她燉了湯,湯也好,媽媽也好,都是不忍心拒絕的。
她在超市裏買了麥片和點心,幾個牌子一一對比過來,拿了打折的。這幾天要準備考試,沒來得及去花店幫忙,所以出來的時候,本打算買一束,店主遲疑一下,隻算了她一半的錢。
鍾奇看見女兒竟然大包小包,吃了一驚。
“小嬰,怎麼拿自己當客人了?”
她笑,熟門熟路地找到花瓶,自己插上花。
“你媽媽在廚房。”鍾奇頓一下,又說,“阿朗在花房。”
妍嬰脫下大衣,說:“我去花房。”
花房裏的花被照顧得很好,很遠處就看見一片異彩。
像她突然離開的那一天一樣好,像她根本沒有離開過這麼久一樣好。
她照料了那些花這麼久,她知道這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縱然每天清閑如她,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對花的滿心喜愛,也絕對堅持不下來。
隻有靜下心來,你才可以養好一盆花,釣到一條魚。這麼簡單的結果,過程卻複雜得要命,不是你每天給它澆水就可以,不是你拴上魚餌就萬事大吉。
世界上的事大部分如此,付出無限,得不到一點回報。
所以人都開始自私,開始隻對自己好,自己不快樂,這個世界就是罪惡的。
妍嬰推開門,溫室是T字型,他剛剛從另一頭一路慢慢地澆過來。
“來了。”他拎著花灑,看一眼,淡淡地笑,突然停下,把兩片濕了貼在一起的葉子拉開。
“是你代我照顧她們的?”她問,然後說,“謝謝你。”
良久,湛朗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妍嬰一怔。
“是因為我在這裏才不回來的話,你應該早點說。”
她開始搖頭,心裏忽然覺得很微妙。她是打算拋棄這裏的,徹底地拋棄。就在一個月前她還死心塌地地要跟清平去重建另外一個世界。
那時,她一心一意地要擺脫麵前這個人。
可是現在她又回來,卻不是為了他以外的誰。
湛朗放下花灑,轉過身,一邊擦手,一邊說:“回家吧,你在外麵呆得夠久了。”
不等妍嬰回答,他又說:“我這個月回墨爾本。”
她問:“為什麼要回去?”
湛朗看了她一眼,似乎為這個問題有點詫異。
她想起來,他家在墨爾本。
她怎麼會問出如此怪異的問題?
“是啊,你離開家快半年了。”
“是啊。我父母希望我聖誕節前能趕回去,最好再提早一點。你知道,有很多事情要籌備。”
她是很清楚聖誕節對國外的重要性,所以完全沒有挽留的理由。
“那你還會回來嗎?”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含有多少期待。
“遊戲已經找到合適的公司去代理,發行上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他緩慢地說,看了一眼時間,“我要去等個國際長途……有時差嘛,不好意思。”
妍嬰一個人在溫室裏隨意走動,心裏忽深又忽淺的酸澀。
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的傷口,真正的痛苦並不是劃下去時那一刻的感知,而是愈合過程中拉扯的酸澀。
綿延的不可撤消的痛楚。
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半場戰爭。
傷是不知不覺留下的,也在不知不覺中平複。
然後總覺得失去了什麼,永遠地失去了,一直找不回來。
究竟失去了什麼東西,明明是這樣平靜的生活,為什麼會有不屬於自己的遙遠感覺?
“要搬回家了?”肖敏敏啃著麵包,東翻西找地尋一本雜誌。
“打擾你一個月,不好意思。”
“說什麼話,你不也分了一半房租嗎?”
她把麵包咬在嘴裏,眼睛盯著雜誌,兩隻手在鍵盤上迅速地敲下一串漢字。
“敏敏。”妍嬰說,站在她椅子後麵,把一個墜子掛在她脖子上,“這個送你。”
“什麼東西?”肖敏敏一邊嘀咕,一邊空出一隻手拿起來看。
小玻璃管子,裏麵一朵盛開的幹花。
“是扶桑。花語,給你溫暖。”
“哦。”肖敏敏答應一聲,關了文檔和電腦,“走吧走吧,我送送你。”
再坐公車,妍嬰早已經不要人教了。
每次坐車都會看到至少一對情侶,本來一前一後地坐著,上來一位老人,女的便站起來讓座,在老人的道謝聲中坐在男的腿上,一起看窗外。
“那女的其實不輕,很重的。”肖敏敏低聲說,“你看那男的不停把她往上拉。”
她點點頭,“對啊,可是看不出來他有什麼不願意。”
肖敏敏歎氣,“這世道,真的是個人就可以談戀愛。”
妍嬰奇怪說:“難道不是?”
肖敏敏瞥她一眼,“至少我以為,像你這樣天生長一副做偶像明星都嫌浪費的臉蛋的女人,談起來才有意思,才配叫戀愛。”
妍嬰便笑了,“誰說的,現在都流行其貌不揚但個性鮮明的女孩。”
肖敏敏立刻激烈地反駁她:“你才‘誰說的’!現在流行野蠻女友,既漂亮又凶悍的那種,知道嗎?”她聲音又大,語調還高亢,“不漂亮還凶的那是潑婦。你漂亮是夠了,可惜不夠狠。”
不少人朝他們望,妍嬰摸著臉,笑道:“那我應該怎樣?”
“你應該想方設法地折磨那些臭男人。”
妍嬰忍不住地好笑,忽然想到什麼,驚訝地說:“對了,我發現敏敏你的性格正好是野蠻型。”
肖敏敏臉一板,“我又不打算談戀愛,我給你參考罷了。”
妍嬰思索一下,問:“那如果對方不是臭男人,怎麼辦?”
“你說衛清平,還是你那個未婚夫蕭湛朗?”
“湛朗。”
肖敏敏仔細回憶道:“那天太晚了我沒看清楚他長什麼樣子,不過乍一看身形就比衛清平年輕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