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一樣年紀,稍微大一點。”
“哦。”肖敏敏答應一聲,突然揚起聲調,“那他的遊戲是什麼時候做的,豈不是還在上學?”
“十八歲吧,我記得他給我玩時,我高三。”
肖敏敏頓時底氣不太足了,“我對有才華的男人不太痛恨。”
妍嬰拿胳膊肘搗了她一下,“他長得也不錯,混血,媽媽是澳大利亞人。不過他的長相比較東方,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有白人血統。”
“這麼完美?”
肖敏敏有點不平,“你一定是騙我的,如果像你說的那為什麼你不要?”
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定是他的個性很爛。”
妍嬰語塞。的確她以前是那麼對清平說過,刻薄,惡毒,冷漠,尖銳,這些個性使他變得非常難以接近,幾乎完全掩蓋了他的一切優點。
“說吧,”肖敏敏了然於心,“究竟是小家子氣,還是愛猜疑,還是大男子,還是最不可原諒的那一種,鄙視女人?”
妍嬰答不上這個問題。如果一兩個月前,她會毫不猶豫地通通表示同意。
是他變了還是自己以前的視線扭曲了,原來陷入愛中時一個人竟可以無意識地自私到這種地步。
到了車站,妍嬰邀請說:“要不要一起去我家裏坐坐?”
“他在吧。”肖敏敏說。
“可能不在,他也有事情要忙。”
她們一起往家走,肖敏敏說:“就算在也沒什麼好怕的。”
說是這麼說,但是走到門口掏鑰匙時,肖敏敏的一句話還是泄了她的底:“我可不可以找他要簽名?”
這麼說的時候,汽車熄火後短促的一聲鳴叫從車庫方向傳來。湛朗扣著鑰匙走出來,一貫的呢大衣,筆挺咖啡色長褲,非常幹淨的感覺。目光相交,他很自然地明白前後始末,於是說:“怎麼不叫我去接你?麻煩朋友了吧。”
妍嬰晃晃鑰匙,“你不也剛回來。”
“隻是隨便繞著城兜一圈,沒什麼事情。”湛朗接過她手裏的旅行袋,那是肖敏敏臨時從床底下扒出來借給妍嬰的,雖然用布蘸水擦了擦,還是掩不去的老舊酸土,他把這樣的包拎在手上,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進去吧。”說著率先去開門。
借著鑰匙的哢噠聲,肖敏敏壓低了嗓門貼著妍嬰耳朵說:“還好嘛,不太凶。”
她也不說什麼,隻是回頭一笑。
湛朗徑直把袋子拎上樓去放在她房間,一邊下來一邊說:“妍嬰,不要像個客人似的,這裏是你家,趕緊招呼朋友啊。”
他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急匆匆地跑去廚房倒飲料。
拿了三個杯子,妍嬰開始對著櫥裏的汽水咖啡果汁巧克力牛奶等一係列罐子發呆。自己要牛奶,敏敏喜歡巧克力,湛朗呢,他要什麼?
想來想去都沒有結果。一直是他在照料一切,自己始終都是背著手等待的那一個。
惟一的一次他說不喜歡咖啡,是在清平那間小小的咖啡店裏。
妍嬰泡了包紅茶,應該沒什麼人不喜歡紅茶。
她端到客廳去,湛朗正低著頭在一個本子上寫字,肖敏敏盡量平靜但掩飾不住的欣喜勁流露在臉上。
簽名得逞了吧。
她把為各人準備的飲料端到他們麵前去,肖敏敏拿著墨水漬未幹的本子,一邊吹氣,一邊問:“對了,怎麼想起來做這款遊戲的呢?”
他旋上鋼筆蓋,放到襯衫口袋裏去,一笑說:“是學校布置下來的作業。本來是打算做一個短片的,但是構想被其他小組的人剽竊了,隻好臨時改做遊戲。”
“什麼小組啊這麼卑鄙!”肖敏敏一邊聲討,一邊倒戈,“不過真的謝謝他們這一剽,不然我們哪有遊戲玩。”
“很多事情都是陰差陽錯,一念之間的。”
她聽著這樣的話,目光在他臉上流連了幾秒便匆匆離開,自始至終,他還是沒碰過麵前的紅茶。
十二月的天開始變陰沉了,陽光很少見。
妍嬰站在街邊一個電話亭裏,抬頭看看天,似乎快要下雨的樣子,但是天氣預報又沒說今天要下雨。
一輛出租車停在身邊,清平搖下窗子喊:“丫頭,上車。”
她一直在辨認來往車輛中黑色的別克,沒有想到清平是坐出租來的。
“車送去修理了?”
上了車,她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啊,我賣掉了。”他也很隨意地回答。
妍嬰一怔,“怎麼了,為什麼要賣掉?”
“沒事,沒事,因為我用不到了,所以賣掉。”清平還是一味地微笑,一邊笑一邊揉揉她的頭發,“什麼事都沒有,我隻是想你了,所以就叫你出來聊聊。”
他們在另一條街下車,尋了一家雜誌上介紹過的咖啡店坐下。
“他呢?”等咖啡的間隙,清平問。
“我回來的第二天就回去了。”說起來有一點悵然,還有點其他酸澀的感覺,“當天打電話去訂的機票。”
“哦,是這樣。”清平的語調還是四平八穩,“走得很急呀。”
“是不想看到我吧。”
他揚揚眉毛,嗔怪:“怎麼這麼想?”
“他說會留到聖誕節前兩天的,可是還有兩個禮拜就走了。不怪他,換成是我也會快點離開的。”
清平笑笑,忽然把手裏的酒水單卷起來,拍了一下妍嬰頭頂。
“好了,沒必要自責。你告訴我,你哪裏做錯了?”
她於是真的開始回憶每個細節。
清平也不去打擾她,靜靜地等。
“說起來,一開始就做錯了。”她喃喃地說,“不應該在爸爸的壽誕上主動找他搭訕的,搭訕了又不應該約定的,約定了不該不遵守,遵守了前半部分,後麵又違約了。”
咖啡送上來,清平動手替她加糖。
“這樣的錯誤,每個人都犯過。”
他補充:“而且有的人明知故犯,或者知錯不改,你跟他們比起來,已經好了很多。”
再精明的人都無法不在愛情裏犯錯,因為每一個細節都要計較,都患得患失。
不犯錯才怪呢。
妍嬰喝一口咖啡,含在嘴裏,咽下去以後說:“不如你煮的香。”
“是嗎,謝謝謬獎。”
聽起來俏皮的話卻令人羞愧,她放下杯子,“我真是很混賬,竟然弄得你連店都沒了。”
“這哪裏是你弄的,店是我賣的,而且是賣了不是燒了,我有收到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