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蔡守信在後院教蔡豐與柳小妹背唐詩,柴少武提著個布包進來:“是位婦人送來的,說給您的,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人,正要問她話,她拔腿就跑了。”蔡守信把布包打開,裏麵是兩封信,一封寫著“蔡守信收”,一封是寫著“潘九斤收”。蔡守信把自己的信打開,見信是劉三禮寫給他的。
信裏詳細地描述了馮招財陷害萬寶堂的種種策劃,並提到了石運達家的凶案並不隻是單純的劫財,而是馮招財對潘九斤說,是您蔡守信把潘五妹逼死,霸占聚鑫齋。潘九斤並不知道真實情況,為替姐報仇,派二十個人潛進萬寶堂殺了人,搶走財物。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殺錯了,當馮招財告訴潘九斤你已經改成一寶齋,放棄原名,潘九斤便謀劃找機會報仇。你們最好在潘九斤動手之前,把我寫給他的信送給他,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麼他就會把馮招財殺掉,而不是你們……當你接到這封信時說明我被馮招財殺掉,或意外身亡……
通過這封信,蔡守信發現石運達家的凶殺案,果然是殺錯了。這時候大家才知道更換店牌是多麼幸運,否則死去的就是他們。問題是怎麼才能把這封信交到潘九斤手裏,讓他放棄報複一寶齋呢?這確實是不容易辦到的。蔡守信歎口氣說:“少武,再去聘幾個人,要日夜值班,以防潘九斤前來報複。還有,通知店裏的各位家屬,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外出,特別是晚上。”
由於劉三禮的這封信,搞得一寶齋的人都很緊張,大家每天繃著臉,像是大禍臨頭似的。小惠跟蔡守信說:“守信,這樣吧,要不咱們衝衝喜。”關於衝喜的說法,一般是指家中有人病危,想通過辦喜事來驅除病魔,以求轉危為安。
蔡守信問:“怎麼衝?”
事實上在小惠的撮合下,熒熒與裝裱師傅文增年的兒子文銘接觸了幾回,她見文銘體貼周到,做事細心,對他很有好感。但蔡守信總感到讓女兒嫁給裝裱的師傅,委屈了熒熒,有些猶豫。
小惠分析道:“裝裱字畫是門手藝,無論什麼世道都不會難為著自己。官家子弟向來嬌縱,再者官場起伏太大,今天是官,明天可能是囚徒。我們不要看他的家世,要看本人是不是上進,是不是有正義感,品格高不高。我感到文銘這小夥子不錯。雖然門戶低於咱們,但熒熒過去會受到重視,能夠當家做主。嫁到大戶人家,說不定人家找三妻六妾,冷落了熒熒。”
蔡守信感到有道理,於是找到熒熒問:“熒熒,你惠姨看到文銘那小夥子不錯。你認為怎麼樣?你不必顧及別人的麵子,說說你的真實想法。”
小惠羞得把頭低下,捏弄著衣擺:“我聽小惠姨的。”
蔡守信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顧及別人的看法。如果你感到這個小夥子還行,咱們就去提這個親。”
小惠說:“還不知道人家同意不。”
蔡守信聽女兒這麼說,知道她是同意的,就說:“我女兒這麼好,他能不同意,他高興去吧。”隨後,打發劉婉芝前去文增年家提這門親事,沒多大會兒劉婉芝愁眉苦臉地回來了,說:“文增年不同意,說高攀不上。”蔡守信聽到這裏不由氣憤:“什麼什麼,他文增年還拿起架子來了!”熒熒聽說文銘家不同意這門親事,委屈地流下了眼淚。小惠對熒熒說:“如果他們家一聽是富人家的閨女高興得就像撿了寶似的,這樣好嗎?他們說不同意是感到配不上你,說明他們家的人正直,不愛占便宜。這樣吧,姨去給你說說,你就在家裏等著好消息吧。”
文銘與熒熒接觸過幾次,他們已經相互產生了愛慕之情,見父親把人家回絕了,賭氣說:“你為什麼不征求我的意見就直接回絕了?”文增年瞪眼道:“我們是什麼人家,人家是什麼人家。我們家要娶就得娶個能幫家裏幹活兒的,不是娶千金小姐。孩子,咱們得知道自己吃幾碗幹飯,吃少了會餓,吃多了會撐著。”正在這時,聽到身後傳來話語聲:“文師傅,你這個想法不對。”回頭見是小惠,忙說:“夫人,我說的是實話,我們隻是個平常人家,每天從早忙到晚也就混口飯吃,小姐嫁到我們家來會受屈的,請夫人理解我們的苦衷。”
小惠笑道:“文師傅,孩子的事情讓他們做回主行嗎?熒熒可不是個嬌小姐,什麼也不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在一寶齋裏幹的並不比別人少。再者,熒熒拒絕了富人家的求親看中你家文銘,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孩子的眼光好,不是那種貪圖享福的人。我相信這兩個孩子會把日子過好。”
經過小惠這麼開導,文增年雖然還是不太同意,但實在張不開口拒絕,隻得同意。於是,下了聘禮,兩家人在一起吃了個飯,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了。
對於蔡守信把女兒許給文增年家的兒子文銘,街上的人都不太理解。蔡守信是一寶齋的掌櫃,女兒美麗可愛,應該跟官場公子或大戶人家定親才是,如今卻跟裝裱作坊的人家定親,太出人意料了。
當馮招財聽說這件事後,馬上派出幾個人,每天在文增年裱坊前鬧事,誰要拿畫去裱就把畫搶了。一時間大家都不敢再去文增年家裏裝裱了。文增年對兒子文銘說:“當初我勸你不聽,咱們小店就得打小譜,如今定了大戶人家的閨女遭人忌妒了吧?現在你知道當初為父為什麼不同意了吧?我看咱們趕緊把婚事退掉得了。”
文銘說:“不就是損失了幾個零活兒嗎,現在一寶齋的活兒就夠咱們幹的,怕什麼。再說,如果看人家的眼色過日子,還有什麼過頭。”
過了幾天,當店裏把一寶齋的畫裱完,文增年讓兒子送去。由於一寶齋正在布置中國畫展室,文銘在那裏幫著掛畫,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家。回家發現門四開著,感到不好。他跑進臥室,發現母親在家裏哭。
“孩子啊,多虧你不在家裏,你在家就麻煩了。”
“我爹呢?”
“有五六個人拿著刀躥進家裏,有個人還拿洋槍,把你父親的手砍了一個,把家裏給砸了個稀巴爛走了。夥計送你父親去看郎中了,看來這手是保不住了!”
“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
“不知道是誰幹的。”
“肯定是馮招財這個王八蛋,我這就去找他。”
“孩子你別去,你不能去,你鬥不過他們,他們是流氓。”
文銘去廚房裏拿起菜刀來,拔腿就往外跑,在門口正好遇到回來的父親。文增年喝道:“你幹什麼去,回去。”
“我去報仇去。”
“這仇咱們報不了,不能去。”
“我這就把馮招財這個害人精砍了。”
“你要去先把我砍了吧。”
夥計把文銘拉進房裏,文增年歎口氣說:“文銘,現在我的手沒了一個,不能幹活兒了。你母親體弱多病,整個家就靠你,你可不能出事,你要出事我跟你娘就沒指望了,隻能上吊喝藥。文銘啊,咱們惹不起他們,趕緊跟熒熒把親事退了吧。”
早晨,蔡守信聽說親家文增年被人家砍了,正準備去看看情況,剛出門正遇到文銘,於是就把他讓到家裏。文銘低著頭在抹眼淚,悶著頭子不說話。小惠與熒熒聞訊來到客廳,問文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文銘慢慢地抬起頭說:“對不起,我跟熒熒的親事還是退了吧。”熒熒聽到這裏眼淚就流出來了。小惠用手摟著熒熒問:“是不是被人家欺負怕了?如果別人一要挾你就放棄熒熒,這親退了也好。將來人生還長,你遇到困難就要放棄,熒熒跟著你,我們還真不放心。”
“我退親並不是為了躲麻煩,而是我想報仇,生死未卜。”
“準備怎麼報仇?”小惠問。
文銘眼露凶光:“我知道這都是馮招財支使人幹的。聽我父親說,自從蔡叔來到街上,他就一直刁難。我想過了,我把馮招財砍了,一了百了。”
小惠說:“你死了,你父母怎麼辦?”
文銘說:“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必須把馮招財給砍了。”
小惠說:“文銘,我認為你是個有頭腦的人,做事不應該這麼衝動。你應該向你蔡叔學學,他自從來到這條街上,多次遭到馮招財迫害,雖然受了不少磨難,但最終也沒有敗到馮招財的手裏。你一衝動就拿刀去砍人,現在馮招財家裏養著十多個打手,你怕是還沒有動馮招財一根汗毛,就被人家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