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點之三是盛行人祭。甲骨卜辭中對人祭在大量的記載,最常見的是將羌人與牛、羊、豕等並列用於祭祀,祭祀的方法極端殘忍,就可考者有伐(斬首)、(擊死)、(燒死)、(活煮)、羌(磔)、(取血)等。祭祀次數頻繁,數量驚人。少則二、三人,多則三、四百人。人祭犧牲者的身份,包括各種類型的奴隸,除羌俘外,還有仆、臣、執、服、奚、妾、姬、薑等。商民族盛行人祭的情況,《帝王世紀》中也有所透露,其雲:“湯自伐桀後,大旱七年,洛川竭,使人持三足鼎祝於山川曰:欲不節耶?使民疾耶?苞苴行耶?讒夫昌耶?宮室營耶?女謁行耶?何不雨之極也?殷史卜曰:當以人禱。”“人禱”就是人祭。人祭的情況在考古學上的發現更令人怵目驚心。僅以在商王朝後期作為都城的安陽小屯及附近地區為例,在商王和貴族的大墓裏,在大墓周圍的祭祀坑、車馬坑中,在宮殿遺跡的基址下麵,無處不是或身首異處,或肢體殘缺,或捆縛活埋,或處以腰斬的奴隸的屍體,真可謂舉世罕見。這裏可能有人會說人祭是商代奴隸主的意識形態,不能作為商民族的共同心理素質的特點。我認為人祭本來是產生於原始社會時期的一種複雜的社會現象,其作用往往與巫術、祈年、自然崇拜等宗教活動有關,它是人們共同心理素質的一種表現。而商部落進入階級社會,建立了商王朝和形成為商民族後,把古老的人祭習慣與階級壓迫聯係在一起,給民族的共同心理素質打上了奴隸製度的階級烙印,這在剛進入階級社會的民族中是很難避免的。所以,據胡厚宣先生統計,卜辭甲骨記有人祭資料的共有1350片,卜辭1992條,最低限度殘殺了14197人。從這些統計數字中,我們不難看出人祭確實是商民族共同心理素質的一個特點。盡管其十分殘忍,但卻是曆史的事實。正好反映和表現了商民族“尊而不親。其民之敞,蕩而不靜,勝而無恥”的放蕩、凶狠、好勝的民族性格。
另外,商民族“尚白,大事斂用曰巾,戎事乘翰,牲用白”的風俗習慣;出殯在中午,棺材外要套一個外棺(稱之為槨)的葬俗;交頸、右衽、短衣、短裙的服裝;“君子無敵,玉不雲事”的重玉心理;銅器、陶器上的饕餮紋,夔紋和雲雷紋;以安陽武官村大墓出土的紋飾瑰麗,音響清越的瞪目張牙虎形大石磬為代表的商民族音樂;祭“社”之牌位喜用柏木;規模宏大,有一定布局結構的商王朝都邑以及在台基上麵安放柱礎,豎立木柱,然後置梁架,蓋屋頂,裝門窗的木骨架結構的建築方法;以農曆12月為歲首,稱年為紀的習慣。凡此等等,也都是商民族共同心理素質的反映。
(第三節周民族的形成)
繼夏民族和商民族之後,在以後的華夏民族中起核心作用的周部落也邁進了民族的大門。
一、周民族形成的兩個階段
周民族是一個具有悠久曆史的古代民族。自稱“夏”或“有夏”,大概其遠祖是古代夏族的一支。傳說始祖名棄,母叫薑嫄,“厥初生民,時維薑嫄”這是關於周民族始祖的最早記載。而“薑”、“羌”古為一字,“羌”字甲骨文作“”或“”,從羊,從人,《說文解字》雲:“羌,西戎牧羊人也”。意指牧羊人群。周民族以羌人為其始祖母,最初活動的地域在渭水上遊自然條件比較優越的漆水、沮水之間。其興起於夏、商之際,傳說棄做過夏的“農師”。早年是商的一個屬部,殷武丁時,他們還參加過商攻伐鬼方的戰爭,卜辭中常稱其為“周”或“周侯”。
周民族是在“克商”的過程中形成和崛起。它的形成大體可分為兩個階段,自公劉到古公亶父為第一階段,是周民族開始形成時期;自季曆到武王為第二階段,是周民族正式形成時期。
在第一階段,公劉前,周部落已從母係氏族公社過渡到了父係氏族公社。公劉時,周部落開始定居於豳。《詩·公劉》中詳細描述了公劉率領族人滿裝幹糧,攜帶弓矢幹戈,一路察看地形,探找水源,以及蓋房、修橋、造工具,在豳定居下來的情景,生動地反映了周部落生產力日益增長,社會分工日益擴大,階級分化的曆史背景。更重要的是,在這次遷徒過程中,周部落與其他一些氏族部落雜居起來。《史記·周本紀》說:“公劉雖在戎狄之間,複修後稷之業,務耕種,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村用,行者有資,居者有畜積,民賴其慶。百姓懷之,多徒而保歸焉。”在這裏“百姓懷之,多徒而保歸焉”。表明周部落與其他氏族部落在豳開始雜居,血緣關係開始向地緣關係轉化。當然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公劉後經9世,傳到了古公父時代。這時,周部落在北方遊牧部落薰鬻戎狄的逼迫下,古公父不得不放棄豳,帶領本部落的人遷到了歧山之南的周原定居。古公亶父走後,“豳人舉國扶老攜弱複歸古公於歧下。及其旁國聞古公仁,亦多歸之。”可見這時各氏族部落的相互雜居,比公劉時更加厲害了。所以古公亶父隻好“營築城郭室屋而邑別居之”,讓歸附的人以“邑”為單位居住。這時,古公亶父改“陶複陶穴,未有家室”的落後生活方式為“築室”而居,既反映共同地域的固定,又反映了農業生產的發展,這就為周民族的形成奠定了物質基礎。具有重要意義的是,從此以後,本來是姬姓的周部落以“周原”這個地名為據,稱呼自己為“周人”了。這不僅表明血緣關係向地緣關係的進一步轉化,也表明居住在周原的以周部落為核心的各氏族部落結成了一個“永久的聯盟”。正如恩格斯所說:“這樣就朝民族(Nation)的形成跨出了第一步”。周原也就成了周民族崛起的根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