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時,由於戰爭禍亂,人口銳減,勞動力嚴重不足,漢族統治階級常常招匈奴等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的人為“田客”。《晉書·王恂傳》對此有詳細的記載,其雲:“太原諸部亦以匈奴、胡人為田客,多者數千。”更有甚者,有的統治者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肆販賣少數民族和部族的人為奴隸。羯胡人石勒的身世就是一個典型。開初,石勒曾在商人郭敬、地主宇馳家作田客。晉惠帝末年,並州荒亂,石勒和本族人外出逃生,窮極無路,又回宇馳處。這時北部都尉劉監欲縛賣之,得宇馳保護而免。後外出納降都尉李川時,路遇郭敬,石勒說:“今日大餓,不可守窮。諸胡饑甚,宜誘將冀州就食。因執賣之,可以兩濟。”提出了將並州“諸胡”賣到冀州為奴的辦法。並州刺史司馬騰就大規模地實行了這個辦法,“虜群胡,將詣冀州”。石勒也被捉去賣到了山東花平縣。這種用少數民族和部族的人當田客和奴隸的情況,使得北方各族人民之間的混雜更為加深,出現了犬牙交錯之勢。
(3)流亡中的混雜。
西晉末年,“八王之亂”的爆發,黃河流域又發生了大蝗災、大瘟疫。在天災人禍的逼迫下,西晉統治下的各族人民被迫流亡。《晉書·食貨誌》說:“人多饑乏,更相鬻賣,奔迸流移,不可勝數”。盲目逃命的小股流民群多得數不清,大的流民群則有:關西略陽、天水等六郡以氐人李特為首的流民數萬家十餘萬人經漢中入蜀求食;河東、平陽、弘農、上黨諸郡流民數萬家散在潁川、襄城、汝南、南陽、河南一帶,巴蜀人數萬家十餘萬人為避亂流入荊湘二州,到幽州“乞活”的田一部就有五萬人。這種流亡所造成的人口大移徒,漢族人與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更加犬牙交錯地混雜在一起。
(4)“散諸部落、同為編民”的混雜。
早在曹魏之時,為“天下名騎”的三郡烏丸,其家屬住在指定的郡縣內,到魏文帝時,又將與漢人雜居的烏丸改成向政府交租調的編戶。後來,隨著曆史的進步,到鮮卑拓跋部建立北魏之時,遷入內地的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其原有的氏族軍事組織不能再維持下去而漸趨於解體,遂與內地漢人民戶一樣同為“編民”了。《魏書·官氏誌》雲:“四方諸部,歲時朝貢,登國初,太祖(拓跋)散諸部落,始同編民。”《北史·賀納傳》亦雲;“納從道武平中原,其後分散諸部,分土定居,不聽遷徙,其君長、大人皆同編戶。”有的還“悉令造籍”。這樣,“散諸部落”的結果,使內遷的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原來的氏族製度被粉碎了;而“分土定居”、“悉令造籍”、“同為編民”的結果,又使得內遷的少數民族和部族各歸裏甲組織,與漢族人民糅雜在一起了。
這樣,東漢末年以來,南匈奴入居塞內,井逐步南遷居於並州汾水流域;鮮卑慕容部和拓跋部先後在中原建立了前燕、後燕、南燕、西素及北魏等政權,大量遷居黃河流域,渴胡則徒居上黨武鄉一場氐人、羌人不斷遷入關中、四川以及西北諸郡,原居湘、鄂一帶的到5分蠻族也進入黃河流域,北魏宣武帝時,太陽蠻28000戶內附,李祟還將岔陽蠻10000多家遷至河北諸州及6鎮。在長城以內及黃河流域的廣大中原地區,造成了北方各族人民大混雜的形勢,組成了一幅漢民族與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交錯雜居的曆史圖畫,為北方民族大同化的風起雲湧創造了條件。
三、北方各族人民的大同化
民族大遷移造成了民族大混雜的形勢,民族大混雜又促成了民族大同化的風起雲湧。
所謂民族同化,即一個民族喪失民族特征,變成另一個民族的問題,不外乎有暴力和非暴力,或稱為強迫同化和自然同化兩種,但民族同化的途徑卻是多種多樣的。魏晉南北明時北方各族人民大同化的內涵,就是漢民族同化內遷的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這個同化過程大致是經過下麵三條途徑進行的。
第一條途徑是漢民族先進的經濟和文化的影響。
前述匈奴入遷入八郡之地,特別是曹操分匈奴為五部之後,在漢民族先進的農業經濟的影響下,世代以遊牧為生的匈奴人逐漸定居務農了。《三國誌·魏誌·梁習傳》在敘述了匈奴壯丁經過改編調發之後,“部曲服事供職,同於編戶”,“百姓布野,勤勸農桑”。匈奴人與漢人雜居愈久,則接受漢文化也愈深。魏晉以後,匈奴人都改用漢姓,用漢語了。如前趙稱漢王的劉淵,就以上黨儒生崔遊為師,學習《易》、《詩》、《書》三經,尤好《春秋左氏傳》及孫、吳兵法,並博覽《史記》、《漢書》等漢民族文化史籍經典。劉淵於劉聰、使劉曜部是精通漢文化的匈奴人。氐人也是這樣,魏晉時,氐人散居扶風、始平、京兆等地,在漢民族先進的經濟和文化的影響下,漢語成了氐人通用的語言。苻堅八歲從師學經,對經學造詣很深。他即位後,提倡儒學,很快漢化,“姓如中國之姓矣”。鮮卑慕容部在建立前燕過程中,在漢族士大夫指導下,仿照魏晉製度,建立學校,自編漢語課木,“考試優劣”。而顯赫有名的北魏孝文帝更是雅好讀書,手不釋卷,通五經百家文學,能文章詞賦。這些情況,正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所說:“在長時期的征服中間,文明較低的征服音,在絕大多數的場合上,也不得不和那個國度被征服以後所保有較高的經濟情況相適應;他們為被征服的人民所同化”。所以《晉書·慕容廆載記》雲:“遷邑於遼東北,於是漸慕諸夏之風矣。”可見漢民族先進的經濟和文化;對當時文明程度還比較低的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是有相當大的吸引力的。正因為此,慕容才坦然明言:“吾先公以來,也奉中國,且華裔理殊,強弱固別,豈能與晉競乎·”漢民族的這種吸引力,既是其內聚力的表現,又是其同化力的反映。這樣,文明程度較低的北方少數民族和部族,進入黃河流域的中原地區後,如同進入大熔爐,在越燒越旺的漢民族先進的經濟和文化的烈火中,無一例外地被漢民族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