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朝的舞蹈,據段安節所著《樂府雜錄·樂工》記裁,其“舞者樂之容也。有大垂手小垂手:或如警鴻,或如飛燕。婆娑舞態也;蔓近舞綴也。古之能者不能勝記。即有健舞、軟舞、字舞、花舞、馬舞。”向達先生研究,健舞中今確知出於西域的有胡騰舞、胡旋舞、柘枝舞三種。對此三種胡舞,唐代詩人作詩記述者甚多。關於胡陶舞,劉言史的《王中丞宅夜觀舞胡騰》曰:“石國胡兒人見少,蹲舞樽前急如鳥。織或蕃帽虛頂尖,細胡衫雙裹小。手中拋下葡萄盞,西顧忽思鄉路遠。跳身轉轂寶帶鳴,弄腳繽紛錦靴軟。”李端的《胡騰兒》詩亦曰:“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桐布輕衫前後卷,葡萄長帶一邊垂。帳前跪作本音語,拾襟攪袖為君舞。揚眉動目踏花,紅汗交流珠帽偏。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環行急蹴皆應節,反手叉腰如卻月。”關於柘枝舞,《樂苑》記載說:“羽調有《柘枝曲》,商調有《屈柘枝》。此舞因曲為名,用二女童,帽施金鈴,擴轉有聲。其來也於二蓮花中藏,花拆而後見。對舞相占,實舞中雅妙者也。”據唐詩考之,柘枝舞的特點有三:一為以鼓聲為節,鼓聲之擊起舞,故自居易《柘枝妓》詩曰:“平鋪一合錦筵開,連擊三聲畫鼓催。”二為重目部表情,即劉禹錫《觀舞柘枝》詩所雲:“曲盡回身去,曾波猶注人;”沈亞之《拓枝舞賦》詩亦雲:“鶩遊思之情香兮,注光波於睇”。三為曲終須半袒其衣,所以薛能《柘枝詞》說:“急破催搖曳,羅衫半脫肩。”關於胡旋舞,段安節在《樂府雜錄·排優》中又說:“舞有骨鹿舞、胡旋舞、俱於一小圓毯子上舞,縱橫騰踏,兩足終不離於毯子上,其妙如此也。”白居易所寫《胡旋女》詩雲,“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天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與此急驟強烈跳動旋轉的健舞相反的是徐歌曼舞、柔婉抒情的軟舞。《綠腰》就是軟舞中的一種,五代畫家顧閎中所繪的《韓熙載夜宴圖》使我們能看到《綠腰》舞的一個鏡頭:舞者是王屋山。她穿著袖管狹長的舞衣,背對著觀眾,從右肩上側過半個麵來;同時又微微拾起右足,正要踏下去,雙手正要從後麵向下分開,把她那窄窄的長袖期舞起來。
此外,獅子舞漢朝時已開始流行。但唐朝吸收胡舞的成分有了新的發展,白居易《新樂府·西涼伎》詩雲:“假麵胡人弄獅子,刻木為頭絲作尾,金鍍眼睜銀貼齒,奮迅毛衣擺雙耳。”傳至今日,獅子舞已成為漢族民間傳統舞蹈的代表之一。還有唐初的宮廷舞——七德舞,據《新唐書·禮樂誌》記載:唐太宗李世民為秦王時,征伐四方,軍中流傳《秦王破陣樂》曲。公元627年李世民即位當了皇帝,命呂才製音律,魏徵等作歌辭,貞觀7年(公元633年)又親製《破陣舞圖》命呂才依圖教樂工128人被甲執戟,來往疾徐擊刺而舞,並有樂隊合奏,歌聲伴唱。其音樂就是在漢族清商樂的基礎上吸收龜茲樂而作成的。而以《霓裳羽衣曲》為曲的盛唐舞蹈——霓裳羽衣舞,則可以說是唐朝漢舞與胡舞融彙的結晶,白居易的《霓裳羽衣舞歌》對此舞作了詳細的描述,看後確實叫人歎為觀止。
現在,陝西省歌舞團創作演出的《仿唐樂舞》和《唐·長安樂舞》,生動地再現了唐朝樂舞輝煌燦爛,豐富多彩,濃若醴酒,麗似牡丹的風姿,受到中外音樂舞蹈界的高度讚揚。使人們具體地、形象地感受到唐文化在引進和吸收外來文化中是何等的無所畏懼和無所顧忌,在創造和革新自己的文化時又是何等的無所束縛和無所留戀!唐樂藝術這種強大的生命力,正是異花授粉,各民族文化大融彙在樂舞藝術上的一個結晶。
在繪畫和雕塑藝術上,唐文化吸收和融彙少數民族和外國的藝術營養,特別是在佛教文化的過程中,受佛教的影響而得到新的發展。
首先突出表現在雕塑和壁畫的興起上。魏晉南北朝以來,隨著佛教廣泛的傳布,特別在中國北方雕塑和壁畫藝術得到空前的發展,到唐朝時達到極盛的石窟藝術成為唐文化的寶庫,也是漢民族文化藝術的瑰寶。宗白華先生就說過:從魏晉到唐空前絕後的佛教雕像,“這樣偉大的雕塑藝術,其數量之多,地域之廣,規模之大,造詣之深,都足以和希臘雕塑藝術爭輝千古!”其中顯著名的是敦煌石窟、雲崗石窟和龍門石窟。以敦煌莫商窟為
例,在敦煌藝術奇葩中,受佛教信仰的影響和外國藝術的啟發,漢族的工匠藝人擺脫了儒學傳統禮教的束縛,創造了以“飛”為特征的藝術境界,他們馳騁幻想,發揮創造力,使敦煌藝術中之線條、色彩、形象,無一不飛動奔放,動蕩騰飛。如敦煌人像,全是在飛騰的舞姿之中,連立像、坐像的軀體也是成扭曲的舞姿,甚至身體上的主要衣飾不是貼體的衣服,僅是飄蕩飛舞的纏繞著的帶紋。但是這種飛動的線紋的旋律卻又是漢族線的藝術——書法,在敦煌藝術中的反映。“飛天”成了敦煌藝術的標誌,也成了漢民族藝術的代表。
此外,漢族的傳統藝術十分講究含蓄美。所謂含蓄美就是人們俗話所說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畫外之畫,即藝術作品所寓藏的美。漢民族藝術的這一大特色,在受佛教影響強大的雕塑藝術中得到了大量的體現,無論雲崗還是龍門,也不管是麥積山還是大足,所有站著和坐著的菩薩,姿態雖很少變化,但鍾情卻是豐富的、吸引人的,人們內心的情感是從菩薩麵頰上泛出的微微笑容中含蓄地表現出來的。菩薩淡淡的會心笑痕,耐人尋味,引人入勝,意味無窮,千百年來一直使觀者流連忘返。所有這些壁畫和雕塑藝術上的新發展,新成就,無一不是各民族文化大融彙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