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晚還是挺冷的,冷風吹到臉上的感覺倒是讓我清爽振作了些。學校大門外穿進來的香味顯示出了它此刻的熱鬧。那應該是烤羊肉、烤魷魚、炸裏脊、小沙鍋、臭豆腐、茶葉蛋,肉夾饃,各種各樣的香氣的混合產物。我繞了個圈,接近到大門口,看到的是攤子旁邊那一張張被火苗映紅了充滿了青春的臉。這樣的感覺是我比較喜歡的,不過暫時卻沒有吃的興趣,我得回去躺著更舒服點。
“小貓!”我聽到有人喊我,原來是小米,和那個廣播台的陶陶在一起坐在沙鍋餛飩攤的桌邊,同桌的還坐著個男生。我並沒有什麼話要跟他們講,所以也不熱衷走過去交談,笑了笑揮揮手算是招呼過了,轉身就要離開這片食香彌漫。
“小貓,我們剛好來吃小餛飩,你一起吃吧,我請客。”我才慢慢踱步,陶陶就趕過來叫住了我,高傲人臉上流露的熱情,帶點奇異的征服,配合著食香的誘惑,真是說服了我。小米不由分說地拖我坐了下去,我也就半推半舊了。不記得多久沒有在夜排擋吃東西了,上次還是葉非帶我吃的……遙遠的味道。
“老板,再加一份沙鍋餛飩。”那個同桌的男生衝著我,一個憨笑,我也自然回複了一個笑容。有些人的笑是從內心發出的,坦誠,或者說老實,這樣的笑容很能感染人,我自責了一下,因為我用了一個單詞形容這個男孩,好象有些不恭敬的意味,一般說”憨厚”這樣的形容詞多被用於……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廣播台的首席男主持,劉學斌,人稱大劉,這位是林羽,小貓是也,大劉,不用我介紹,你該仰慕已久了吧。”陶陶熟絡地說著,那大劉又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白的整齊的牙,滿精神的樣子。清澈的眼睛讓他看上去很有學生的氣質,大劉這樣的稱呼好象顯得老成了。
老板很快送了一份餛飩過來,我食指大動起來,和貓相關地形容詞裏,似乎有讒貓這一說,我暫且借用一下這個名詞了。
“小貓,你提供給我們的稿子基本就是由大劉和小米讀了,你可寫的精彩點啊,我們這個《青青校園》節目要打響就靠你們幾個了。”陶陶趁熱打鐵的本事果然高強,我吃人家的,嘴也適當要短一下才行的,承諾是不敢給的,衝著她露了個”明白了”的笑容,也就夠了吧。我看看小米,她似乎吃的很投入的樣子。看似要麵臨冷場的危機,我很難解救,說些”今天天氣晴朗”之流的廢話,我沒這個習慣,精神交流需要建築在了解的基礎上,我和他們暫時都沒什麼共同語言。又吃了一口,安慰自己說:想必能感覺冷場的人不止我一個,所以場子讓別人救總比讓我救好,不想了。
雖然我隻是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茬,大家還是能夠相談甚歡的,小米那種小可愛類型的女生添加了和諧的音符,陶陶也能提出一些較能發展的話題,大劉同學也是比較能侃的,從陶陶的話題能延伸開去,應該就是那種可以從地球衍生到馬桶的人。這些人當中,陶陶是最有城府的,大劉雖然話多,知識麵也廣,卻是個喜歡坦言的,是*時期被煽動做紅衛兵的人才,估計也有做憤青的潛質。我喜歡大劉這樣的性格,簡單明了,複雜的人我是排斥的,特別。。。特別是多麵人,善變人,我都是吃不消的。腦子裏猛地跳出了葉子的影子,那張嬌巧倩兮的麵龐和怒不可遏的眼神替換著,或者對於她來說,是時間和遭遇造就了她對於我來說的複雜,我還是隻要那些君子之交的好,即使麵臨利益衝突,或者有了背叛,也不至於太過傷心。也許是在陌生人的前麵,這次影象的浮現,很快也就消逝了,沒有了單獨寂寞時的那種縈繞不去。
之後的周一,我聽到電台裏在播我寫完的稿子,小米用時尚的、日劇韓劇裏給女主角配音的聲音朗讀著,我多聽了一下,總是認為感覺不對。我固執的認為,這些有些壓抑的短文,用一個低沉的,或者是男人的聲音來展示,會比較打動,太過陽光的聲音,和我的風格有些格格不入。或者換那個大劉?哈,我笑了笑,他說:“老板,再加一份沙鍋餛飩。”的時候可也並不低沉啊。
“餛飩來了,當心燙著。”攤主的吆喝打破了我的沉默。
小米並不是一個善於交際的女孩,而我的反應總顯得比較遲鈍,幸好陶陶和劉學斌還比較健談,至少再場麵上不怎麼顯得冷清。不過沒等開始吃我就後悔了,再次告戒自己以後要多學會說不,哪怕隻是別人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邀請。我並不需要太多友誼的照拂,對我來說,雖然我離不開身邊的朋友們,可是隻要是那些淡淡的友誼就好,太繁雜的人物我應付不過來。可是葉子呢,葉子那張嬌巧倩兮的麵龐和冷漠的眼神交織在一起。經管我可以強迫自己不去多想,但是有很多事情根本也就不是我的主觀意誌可以簡單決定的。 想到了就想到了,反正終究會好的,我這樣安慰自己。不過也許是在陌生人的前麵,這次影象的浮現,很快也就消逝了,沒有了單獨寂寞時的那種縈繞不去。
事情總是朝著理所當然的方向發展著,所以我也不能厚下臉皮拖欠廣播台的約稿,那些所謂的心情故事其實弄出幾篇來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唯一讓我期待逃避的原因,是寫的時候總帶著鬱鬱的心情,每每寫的時候總讓我感覺壓抑。校園生活是美好的,也應該是無憂無慮的,我也努力想讓自己的筆下輕快些,可是總是生澀沉悶。
我的稿子,那個大劉讀的不多,常常是另外一個叫小珊的女播音主持讀的。可是我固執的認為,既然已經寫出了這些沉悶的東西,應該由一個低沉的男聲來展示,而不是讓那個聽起來很愉快,很陽光的女聲朗讀。
“嘿,我這是在想什麼呢,那個大劉說‘再加份沙鍋小餛飩’的時候可也並不低沉啊。”這樣想的時候,我多少覺得幾分可笑。不過漸漸的,喇叭裏的校園廣播不是那麼討厭了,莫非我也被這群無所事事,好出風頭的無聊家夥同化了?
廣播台設置在五號女生寢室的底樓,看管寢室的阿姨有鑰匙。在漸漸和廣播台的一些人因為討論稿子而進出熟絡之後,我也就會在沒有課的下午躲到那裏去。和一般的寢室不一樣,這間屋子的窗戶特別寬敞,陽光可以輕易的投到房間裏。窗前還有兩棵年代久遠的櫻花樹,我不喜歡RB但是我喜歡櫻花。我喜歡一個人坐在那裏將音樂的聲音開的輕輕的,對著窗外飄灑的櫻花發呆。
午後的暖陽讓我有倦慵的感覺。快回寢室躺著,想法很簡單。
在寢室門口的時候,隱隱聽到風鈴和她的男友小高的嬉笑聲。幸好小貓的反應還是挺敏捷的,一閃念間縮回了要敲門的手。對風鈴、小高彼此間也早就熟悉了,他們也不會因為有我這個電燈泡的存在而有尷尬,我也不會因為當了電燈泡而局促,不過怎麼說我也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回寢室睡我的午覺。
所以我又來到了廣播台,同樣在門口,我聽到裏麵傳來伍佰那頹廢而無奈的歌聲。又是誰在裏麵?推開虛掩的門,我看到一個背對我的男生身影,似乎有些眼熟,不過肯定不是廣播台裏的。
他對我的打擾似乎毫無反應,耷拉著腦袋背對我坐在轉椅上,雙腿高高翹在窗台上,以一個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樣子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
什麼人,這麼大咧咧的?我畢竟有著貓的天性,連走起路來都靜悄悄的,來到他一側。是他,那個張什麼。他也感覺到我的靠近,眯起了眼睛看我的時候,嘴角又露出那懶洋洋的笑。這人看起來比貓還懶,不過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早已經知道了進來的是我。
“哦,小貓,好長時間沒有看到你了。”他甚至都沒有改變一下他翹著腿的姿勢,“你現在給廣播台寫稿子,我聽過幾期,寫的真好,不過好象太憂鬱了點哦。”他的眉毛揚了一下,配合著他在日光下眯縫的眼睛,表情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