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臣子難為(1 / 2)

京城,林府。

高盈沉默良久,沒精打采地望向丈夫,眼中滿是憂慮:“宣郎,我們該怎麼辦?”

她方才拿出審犯人的勁頭,破天荒責問了長女,長女見母親難得一見的疾言厲色,眼眶早紅了,低頭承認自己確實與刑國公在公開場合見過幾麵,有些交流,自己對刑國公頗有好感,卻也沒到非君不嫁的程度。隻是少女懷春,心裏惦記了這麼一個人罷了。

高盈再怎麼討厭蘇沃,也不得不承認,蘇沃的身世、容貌和才學都擺在那裏,京中年輕一輩幾乎沒有能超過他的。就連自己見了,也不是對他心生憐惜,覺得他談吐不俗,處境尷尬麼?如今一想,當真冷汗涔涔,不寒而栗。

蘇沃光是這一點就甩了梁郡王幾條街,更不要說別的。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嫁給弑父殺兄,殘暴不仁,從親戚關係來論能稱一句“表舅”的梁郡王,少女擔憂未來的同時,忍不住將喜歡的人一再美化,也是十分正常的。

高盈當然不好指責女兒,發乎情,止乎禮,喜歡一個人,也沒傷害到別人,又有什麼錯呢?故她真是愁腸百結,不知該說什麼好。

林宣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撫道:“沒事,陛下仁厚,已經幫我們把路都安排好了。”

他原先的憂慮也莫過於被迫卷入奪嫡,但陳留郡主已經帶回來了皇帝釋放的訊息——你們家,我是一定會照顧的。如果你有心爭一爭宰相之位,你的大女兒就嫁進皇室;如果你隻願做一方封疆,你的次女就嫁進皇室。反正無論如何,皇家都會與你們結親,這就是我對你們的照顧了。

秦琬的做法很巧妙地幫林宣解了圍,也就是說,不管他怎麼選,這事不涉及站隊,純粹是政治層麵的立場,究竟是進還是退罷了。

這反而令林宣為難。

他久居江南,自然知道,秦琬是一定會對鹽政動手的,這也是他為什麼想回京的原因。

“鹽”的事情實在太過麻煩,一旦鹽政改革,他這個負責的人處處得罪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就好比玉遲,修葺東南運路,功在千秋,卻以陛下重臣、大長公主駙馬之身,三年五載是別想回京為相了。雖說洛陽令也是位高權重,卻不可否認,這個職位離中樞還是有一點距離的,尤其是在皇帝不喜歡駕幸東都的時候。不管名聲還是實惠,仍及不上宰相。

林宣知道,事涉鹽政改革,一個弄不好,他將官聲全毀,家中子弟也要受嚴重的影響。哪怕秦琬袒護,卻也很可能是半生清名,晚節不保,落得個被迫致仕的結局。如果入京的話,哪怕隻是做個六部尚書,不當宰相呢,論安全肯定也比揚州刺史好,隻是權力在某方麵可能稍微次了一點,但也未必不如。

即便如此,對留在江南,涉及鹽政一事,他又有些心動。因為他知道,宰相,自己不一定能熬到。可揚州刺史,自己是十拿九穩的。若是鹽政做得好,青史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比宰相也不差什麼。他究竟是要求個平穩,還是拿自己的政治前途賭這麼一回呢?

高盈有些沒明白林宣的意思,但她也清楚,不管是母親、丈夫還是秦琬,所思所想都超過她太多。就如當年,她對秦琬提蘇銳英姿,秦琬就能想到四境不太平一樣。她對丈夫的判斷深信不疑,聞言便道:“既是如此,那琴娘……”說到這裏,她實在忍不住,眉心微蹙,憂慮非常,“我看刑國公,仿佛就看見了他的父親,還有魏——當真不是良配啊!”

林宣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高盈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哪怕蘇沃再不好,到底是秦琬的長子,不是他們這些做臣子能嫌棄的。哪怕她和秦琬關係不錯,事涉兒女,也不敢隨便評論。何況蘇沃除了********想上進之外,也沒看出哪裏不好,但這份心思,本就是最大的隱憂,也會挑起秦琬心裏最深的內疚。

“刑國公——”林宣欲言又止,沉默了不止多久,才道,“刑國公天縱之才,欲效仿陛下,奈何無論文武,都沒有領路人。咱們家樣樣都好,隻怕這‘不足’,就要落到這一樁遺憾上了。”

短短一番話,卻是觸目驚心。

林宣在江南官場待了二十年,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這種涉及家族的大事,自然是想了又想,終於將蘇沃的意思琢磨透了。

蘇沃想當皇帝,非常想當皇帝,可秦琬不讓。所以,他要另辟蹊徑,積攢實力,但這想法被秦琬看了出來。並用繁花錦繡砌成了一個籠子,將蘇沃關在裏頭,導致蘇沃身為國公,空有富貴榮華,卻沒有資源,沒有門路,更沒有指導者。尤其在大義公主病逝後,更是如籠中困獸,毫無出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