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藍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踏進靈堂那一瞬間的感覺。
預感過了生活在單親家庭的夏淺,並不會有龐大而複雜的親戚群體,卻也從沒想到過會是眼前這般的冷清。
布滿黑白布幔的靈堂,冷光打在黑框內的的遺照上,女人那恬淡的笑容顯得有些落寞。明晃晃的燈光照不暖整個空曠的靈堂,而四周回響著的,那僅有的單薄的啜泣聲,也隻是從角落裏那幾個中年婦女中傳來。
季藍想要握著夏淺的手給他一些安慰,卻感覺到寒冷。並不是因為屋子的溫度,而是一種發自心底,無法言明其意味何在的寒,一點一滴,滲進了心裏。
“別怕,我在。”夏淺下意識想逃離,卻被季藍一把拉住。
兩隻同樣冰涼的手,交疊時便會閃過一絲如錯覺般存在的溫暖,在這個冷清的世界,一鬆即散。
即使纖細的手指被硌得發疼,夏淺也仍緊緊地握著不肯放。
夏淺攥著季藍,遲疑著,一步步走到了冷清的靈堂中央。覆上一層玻璃的棺木中,安安靜靜地躺著那個生養了自己那麼多年的女人。明明那麼熟悉,卻在這一刻,變得這麼陌生。曾幾何時那清瘦的麵容,變成了眼前這般的蒼顏白發,再看一眼,再也不忍去憶起她昔日的光彩。
——小淺,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
——小淺…想媽媽了,就回家來看看,知道了嗎?
一時間的晃神,似乎還能聽見,那低低的呢喃。
夏淺靜靜地看著,趴在棺木的玻璃上靜默了很久很久,才顫抖著聲音輕輕說:“媽媽…小淺回來了…你看看我啊媽媽…”淚水不斷地掉落在那晶瑩的玻璃上,每一滴都重重地砸在季藍的心上。
“這是往生者的最後一麵,對不起,我們現在要把她帶走,進行火化…”靈堂裏的工作者表情有些尷尬地看著麵色蒼白的夏淺,生怕下一秒便會遭到家屬的強烈反抗。
夏淺置若罔聞,隻是呆呆的看著。許久之後,才站起來低低地應了句:“嗯。”不再言語,也沒有變換一絲表情。自始至終,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棺木裏的媽媽。再多看兩眼,就再也見不到了啊。
也許是從沒遇見過這麼好說話的家屬,工作的大叔輕輕地拍了拍夏淺的肩膀:“孩子,堅強一點啊。你媽媽在天之靈,會為你感到欣慰的。”說罷指揮其他的工作人員小心地把棺木抬走。
夏淺目送著媽媽離開。不知道過了多久,季藍感覺手上一鬆,低下頭,夏淺放開了他的手,走上前,直直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媽媽,從今以後,小淺會好好照顧自己。”夏淺的聲音毫無生氣,卻堅定得讓人心疼。季藍默默地走了過去,在夏淺的身旁跪下,對著夏淺媽媽的遺照虔誠地磕了三個頭,然後站了起來,輕輕說:“走吧。”
夏淺默然地跟在他身後,走到門口時,再回頭看了一眼,白色的燭光在風中輕輕搖曳。
季藍永遠也不會告訴身邊的夏淺,當他跪在遺照前,對夏淺媽媽說的是“阿姨,從今以後,我不會讓夏淺一個人。我會好好照顧他,陪在他的身邊。所以,請安心地把夏淺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