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燦花的預備棺材裝了孫子媳婦,隻有先動用了歐陽九的老木,為此歐陽九又大罵了一通。
“老子說老子要死了,準備個棺材也要給老子全部拿去,老子究竟是不會死的人啦?一個二個該死的不死,不想死的死了,那墳塘裏有金元寶,爭著去搶?老子這一把骨頭進不了棺材,死了也沒地埋啦?晏氏那幾個兒子,你們死了後可不要埋進去,在世我們做不了兄弟,死了就不要碰見,自家找自家的媽去,免得下輩子又做一回同父異母的冤家。”
安葬了奶奶後,歐陽駝的媳婦約了村裏的人去了HN婁底,進了廠。歐陽任夫婦不忍歐陽九一個人餓著,或是怕他是什麼時候醉死也不知道,也怕哪家去要酒賬把他打得半死,把他接來和妙春的爹爹住在一起。牛老人是村子裏唯一一個沒被歐陽九罵過的人,一天的酒話,他都聽不見。
小蕨坡上的野櫻桃全熟透了,新修的公路上全是小學生從山坡上掰下來的樹枝,紅紅的果子撒在輪印上,被碾壓得稀巴爛。村子裏又是一季的煙草花,幾個農人在地裏忙活,他們小心地擠進空溝的葉堆裏,不一會隱沒在了一片花海中。小釋看著眼前的煙花,他在想煙草采收後是否再種下一季蘿卜。
寨子裏高大的梧桐樹撐起一把把綠傘,十多年前梧桐樹還是幼苗,現在已經比簸箕的緣擴了很多,那時從瓦房的煙囪裏冒出的青煙直直升到了天空中,而現在,青煙被肥大的葉擋住了去向,一個個煙圈輕浮在樹枝的周圍。
歐陽家的墳塘旁邊積了一灘水,夏蛙很快占領了這塊水域,呱呱呱地大叫著發出水塘交配地不可侵犯的信息。流水衝出的一條水溝彎彎的躺在狗尾草下,流水的源頭是小蕨坡的出水口,興許是管網漏了,而管網漏了的原因是原來小釋前去修補時,慌慌張張忙著去見妙春,修補大意了。
突然,蛙群躲進了水塘的深處,不見動靜。隻聽坡下一陣馬達聲,過了會,小釋來到墳塘裏,他站在妙春的墓前,靜靜站在那半會。蛙群悄悄浮出水麵跳上了水塘中央的石頭上,然後聽著周圍的一切,甚至連小釋對妙春的對話也不放過。
“春,我把五菱車開到城裏買掉,去花鳥市場租一間屋子開花店,我再回來看你。”
青蛙見人一動,全調頭潛入了水裏。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蛙群再露出水麵,小小釋已經走了,它們大膽地又呱呱呱叫起來,夾雜著一陣馬達聲,一輛麵包車在小蕨坡的彎道上盤轉,最後朝縣城的方向開去了。
孔爺子死後,孟婆子一人守著兩個店,小釋去花鳥市場看她的時候,她把小釋留了下來一起忙活。縣城的養老院幾次派人來接她去院裏,可是都被她拒絕了,她說她呆在店裏已經幾十年習慣了,老伴的遺像在店裏,他每天早晨要為老伴上香,每個周末要去墳頭陪陪陪老爺子,進了養老院後哪些小姑娘不準出來。店麵後的三間屋子一直沒有租出去,孟婆子和小釋說:孔老走了,程老師走了,你回老家去了,後來我把店關了一段時間,去了縣文工團成立的老年歌舞團,我時常為觀眾唱老爺子教我的調兒,看到他們拍手我也就高興,回到家後睡得早,人老了怕吵鬧,所以沒有招租學生了。
兩店中間的牆壁掀了之後寬敞多了,但是四周竹架上的盆栽少了許多,花盆裏遢著幾株紫薔薇,寒鴉春雪已經枯敗,自孟老爺死後,她再也沒有進過貨,靠自己將根下的幼苗培育長大。兩三個鴿子懶洋洋的地蹬在籠子裏,老婆子腿腳不靈便,所以將籠子從房頂拆了下來放靠離店門口的地方,好方便它們飛出巷子去到藍天上。掛在橫杆上的鳥籠有六七個空著,幾隻畫眉、山雀在籠子裏打瞌睡,隻有小白研扇動著翅膀在橫條上保持平衡,似乎是主人的到來,讓它歡快起來,整天“娜拉,娜拉”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