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深夜瘮得慌。沒有城市滿街的華燈,所以一入夜就好像陷進濃得化不開的黑色中。曉南被蚊帳外的嗡嗡作舞的蚊子吵醒,就再也睡不著。房間裏唯一的光亮就是對麵牆上的透氣窗,盯著那處出神時,從很遠的地方響起了狗叫聲,像是平地裏的一聲雷,驚得曉南一哆嗦。隨即,全村的狗也跟著吠叫了起來。樓下院子裏的來福也湊熱鬧。曉南就聽到在此起彼伏的犬吠中有人在喊。而且就在樓下的院子裏。
曉南連忙穿起衣服,下樓時正好遇到從房間裏走出來的陳阿婆。
陳阿婆一邊罵一邊邁著小腳去開門。曉南也跟過去。院子裏的來福看到屋裏有人出來,興奮地衝了過來,被陳阿婆小腳一揚,踢開老遠。曉南聽來福哀鳴,急忙跑過去查看。來福跟沒事一樣翻身站起來,又叫著要往陳阿婆那邊跑。曉南怕它再被踢,趕緊抱住來福的身子,不讓它再動。
這室院門打開,射進來幾束刺眼的手電筒光。等適應光亮後,曉南才看清進來的是三個男人。中間那個背著一個比他身形魁梧多的人,即便有旁邊兩人扶持,背上的人雙腳還是拖在地上。陳阿婆攔著不讓他們再往前走。雙方用方言大聲爭執,曉南一句也聽不懂。突然有個男人指著被背著的男人說了什麼,陳阿婆尖叫起來,伸手抬起那個人的臉,然後迸發出比之前更淒厲的哭聲,側身讓出了路。曉南雲裏霧裏地抱著一隻狗,蹲在地上。那群人經過時,有人看著曉南問了句"儂拉個?"這句曉南知道,是在問他是誰,剛要開口回答時,陳阿婆一下擋在曉南麵前,先說了什麼。那人就不再管曉南進了屋。陳阿婆抹著眼淚讓曉南去找王醫生,囑咐這裏有人被刺傷了,要快點。曉南一聽,點著頭馬上跑出門。
王醫生住在村裏的祠堂邊上,曉南路上遇到被驚醒後出來看情況的村民,他們操著和陳阿婆一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衝曉南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曉南沒來得及回答他們,頭也不會地往祠堂跑。
等到曉南帶著王醫生回來時,隻剩下被刺傷的男人躺在陳阿婆床上。曉南看到男人腹部的衣服全是紮眼的紅色,不禁倒吸口氣。流那麼多血,不會死了吧?
曉南越想越驚心。王大夫向陳阿婆要來剪刀,剪開男人的上衣,扔在一旁。在屋內的阿福走過來,嗅著地上的血衣,好像在好奇這是什麼。曉南擔心阿福舔食衣上的血,立刻把衣服抱出門外。回來時陳阿婆坐在床頭的板凳,似乎被嚇得神智不清的樣子,嘴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曉南隻能代替她去倒了一盆熱水,又擰了毛巾幫男人擦身子。沒擦兩下,盆裏的水染得和鮮血一樣。曉南心裏毛毛的,另找來兩個臉盆,倒滿溫水。擦去血水後,可以看到男人小腹上有一個一指寬的傷口,用黑色的羊腸線縫合著,也不知道那兒又崩開,潺潺得不停漫出血。王醫生檢查後,從黑色的行醫箱裏翻出一包粉末,刷刷刷全撒在傷口上。血立刻止住,但曉南在一旁看得分明,藥觸到傷口時,昏迷中的男人猛地身軀一震,張開了眼,真好和曉南對上。
"我擦你媽的,什麼東西!"
突如其來的怒嚇,嚇得曉南差點坐到在地下。但王醫生毫不懼怕,伸手一個爆栗敲在男人頭上。
"一天到晚罵娘做什麼!弄成這幅樣子回來,真大出息!"
男人凶神惡煞的表情頓時蔫了下去。
"王叔啊,我怎麼在著?"
王醫生沒有作答,向癱在凳子上的陳阿婆走過去。留下曉南一個人麵對著男人。曉南尷尬地站在床頭,直到男人終於察覺到曉南存在,而把視線轉過來。
曉南被他盯得緊張,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