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不愧見多識廣,轉眼就有了想法。他認為這個白胡子老頭身居鄉下,很少來上海走動,大可用瞞天過海之計,即使日後讓他發現,也是無計可施。胡雪岩建議讓七姑奶奶改姓,認王有齡做義兄,兩頭說媒娶嫁婚宴等一應事宜皆由王有齡出麵打理。然後以王有齡知府大老爺的身份,在古家出麵求婚時,王家應允親事並付庚帖,隻要保守秘密,外人誰知道這位老爺的妹子就是以前那位七姑奶奶呢?族長日後即使發現,難道還能駁回嗎?這一著足以應付鄉下老族長了。自然,鬱鬱寡歡的古應春頓時一掃憂急神情,覺得心頭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七姑奶奶也笑得合不攏嘴,樂得急下廚房張羅一桌佳肴來款待這位大恩人了。尤五自是很感激,胡雪岩又幫他解決了一件事關自己名聲的棘手的家務事。
設想如果這件事情不是胡雪岩幫忙迅速解決,不僅僅古應春和尤五在洋行和江湖上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他們的生意也會受影響。更嚴重的是,這樣更摧毀了他們的自尊與自信,甚至造成古應春、尤五兩位朋友彼此互相敵視與怨恨。
由於胡雪岩對古應春在婚姻一事上的大力幫助,古應春心存感激。自此之後,胡雪岩與洋人之間的絲業、槍支軍火各種生意,都由古應春全力幫襯,越做越大。
在胡雪岩為圍困的杭州城籌集糧食的過程中,他獲得江湖上、生意上許多朋友的熱心幫助,朋友們出錢出力,並且,不惜為此向自己的冤家對頭低頭、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護送糧船到杭州。所有的這些朋友,能夠無私無畏地在關鍵時刻向胡雪岩伸出援助之手,是因為胡雪岩曾經傾心幫助過他們,幫他們成就一段美好姻緣、度過經濟難關。朋友之間的交往出發點不應該是圖利,但卻可以得到利潤豐厚的回報。他們幫助胡雪岩是視其為知己,是真心朋友之間的傾心交往。如果純粹為了利而去交所謂的朋友,那就無法結交到真正的朋友,隻有以一種無私奉獻的精神去結交朋友,才能結交到真正的朋友,也隻有從真正的朋友那裏,才能得到友情的慰籍和前進的力量,才能使自己的事成為朋友們的事,自然而然,就會從中獲得豐厚的回報。胡雪岩平常傾心結交的朋友,在他事業最關鍵的時刻也都給予了他無私的幫助,“真所謂,患難之中見真情。”
胡雪岩奉王有齡之命,在杭州城被圍困數月將近城破之時前往上海購糧,一路上太平天國義軍對清軍及各種商人的圍追打擊,實在是危險重重。但胡雪岩憑著救民於水火的滿腔熱忱及幫助好友王有齡實現報國之誌的願望,沿路直到上海。由於在嘉興附近受太平軍盤問時,一句話不對就被對方粗暴地砍了一刀。一路上無藥可醫,胡雪岩在荒郊野嶺胡亂找些香火掩敷,從小褂子上撕了些布條紮緊,到上海古應春家中時,傷口已經潰爛,同時身心疲憊。剛住下,胡雪岩就全身發高燒。古應春與七姑奶奶視胡雪岩為可以共患難的真心朋友。因此,古應春與七姑奶對胡雪岩照顧得十分細致,為他洗傷,請醫生,弄吃的。胡雪岩一直昏厥了數日,全賴古家的悉心照料。由於腿傷一時半刻還好不了,無法行動,這一切自然由古應春代勞。胡雪岩因一路上太平軍封鎖盤查,根本帶不了銀兩,所以到上海是空手而來,但卻要帶十萬石大米到杭州,途中還有太平軍的盤查封鎖。這件事僅憑胡雪岩個人力量是根本無法做到的。古應春的大力幫忙使他采購糧米一事並無大礙,最為關鍵的是運輸了。雖然聞訊相助的尤五本人是漕幫運輸業的老大,他的勢力就在於河運,但當時的運河已不通了,嘉興有太平軍把關,這一大批糧食這一關就過不去。唯有考慮海運,海運是沙船幫的勢力,沙船幫與漕幫向來有解不開的過節。沙船幫老大叫鬱馥華,以航行南北洋起家。河海兩運,真所謂“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之間並無恩怨。但自從由南漕河運改為海運之後,情形就大為改變了。尤五倒還算明事理,認為既然朝廷決定的事,是大勢所趨,並非鬱馥華要延攬和兜搶尤五的生意、打碎漕幫的飯碗,但他手下兄弟卻沒有這麼想。加以沙船幫的水手進進出出目中無人、趾高氣揚,茶坊酒肆出手闊綽,漕幫兄弟相形見絀,越發妒恨交加,兩幫兄弟之間常常發生口角和摩擦。
有一次兩幫群毆,雖然漕幫欠理,但依照江湖規矩:江湖事,江湖了。鬱馥華卻將尤五手下的幾個弟兄,扭到上海縣衙門。知縣劉郇膏是江蘇的能員,也了解到江湖中的漕幫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願多事。同時古應春去說人情,劉郇膏很是知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傳了尤五到堂,當麵告誡一番,叫他將漕幫的幾個弟兄領了回去。
兩幫結怨由此生。尤五認為,連縣老太爺都知道鬆江漕幫不是好惹的,鬱馥華反倒不講江湖義氣,大家同是“靠水吃水”,一條線上吃飯的人,全然不能互相照應。尤五特地為此召集所屬碼頭的大小頭目,鄭重宣布:凡是沙船幫的事情,鬆江漕幫,不準參預。有跳槽改行到沙船幫去做水手的,就算“破門”,見麵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