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你好,霞客(2 / 3)

過了西山古道,我們到暗岩路廊歇歇腳。古時可歇腳的地方肯定有水源,你對此感受肯定最深,是吧?有水就有生命,就有樸實的鄉井生活,那也是我所向往的最美好的生活圖景。路廊裏有歇腳的坐凳,可能還有熱水,也可能還有吃食供應,有好多時候,還可能有那些熱心、善心的人讓你得到更多不需要你付出什麼的真誠幫助。暗岩,現在整修一新,就因為你曾經走過,隻是現在沒有住戶。有路廊的大道旁一般也都有水源,特別是在山邊的路廊。暗岩就有一處。霞客,你當時在這裏洗過現在名“雙泉水”的泉水嗎?當年這泉水也叫雙泉水嗎?還有,你看到過村姑拎滿籃的綠色來泉邊洗汰嗎?前些時候,我走這條道的時候,看見穿紅著綠的回鄉城市妹在這裏洗手玩來著。

現代的生活有點嘈雜,我們就快速地“飛”過鬆壇(黃壇)及德興橋直接到岵岫嶺吧。

岵岫嶺上有公路,嶺腹還有隧道穿越的高速公路。站在嶺頂上,你是否會有一點驚喜?這裏還保留著很長一段古道,就是你時常看到走著的一米多寬卵石鋪就的“官道”。此處的官道上還有一座不斷倒塌又不斷翻修的路廊,前幾天,我還特意詢問響亭村村民,村民告訴我,路廊剛修好不久,因沒人氣,現在又有點破損了。霞客,你不要告訴我,你曾在這裏歇過腳,喝過水。我倒喜歡聽到:一路人意山光,這一處的山光水色田園,更讓你喜不自禁地自述與告白。路兩旁邊的春色不斷招搖,一溪山水潺潺,滿眼山色逼人,現在仍是這樣的美。就讓你我一路走過響亭山村的路南橋,看看橋南廟吧,享受一份現代人難得的悠閑。再走過去,就隻剩不足幾米長還很不完整的卵石路了。延伸過去的就是澆了水泥的村道。據村民說,這村道就是你曾走過的官道。到了高高的圓弧形的董家橋了,這橋聽說沒被那年的“7·30”洪水衝垮,就因為它造得高。當年的橋是否也造得這樣高?你在此處坐下來休息向村民要過水喝嗎?你一路騎馬過來,現在你應該知道,前麵走不多遠,就快要出現梁皇橋、梁皇驛站了。一路行來,你的喜態還在心上嗎?我與你走著,心裏充滿喜悅。

至梁皇山。

“三十裏,至梁皇山。聞此地於菟夾道,月傷數十人,遂止宿焉。”看來,你本來是打算繼續走路的,隻因聽說此處有傷人的老虎,“遂止宿焉”。這一宿,你知道嗎?你宿出一段故事來了。也許是你太有故事了,也許後人覺得你宿了沒故事太沒味道,才給你編出幾個故事來。你想聽聽嗎?後人是怎麼說故事的?故事暫且放下,沿驛道向村子裏去,驛道兩旁,你看看,還有點滴原來的樣式嗎?青磚墨瓦民宅,我們現在會說“古樸”兩字,你那時可能就是最常見的街屋了吧?而腳下卵石小徑光鑒清幽肯定是一如以往的,這我不懷疑。沿古驛道從梁皇橋往南走過100米許,就是梁皇驛站,你還記得嗎?驛站的房屋整體呈“旦”字形分布,分前後二進,有穿堂相通,占地近千平方米。七八年前,就因你宿過,我還特意跑來看過,屋舍還相當完整。可沒過幾年,聽說,那朝南麵的三間廂房已經全部倒塌,地麵雜草叢生。有“好事”的媒體記者詳細記錄過:“北麵一幢二層樓房內,靠東側的‘發角樓’簷柱呈八字形飛翹散開,滴水板正下垂著。靠西側的一間也已倒塌。橫七豎八的爛椽子和樓板,或懸在半空,或榻在地上。門柱鬥拱上的一些‘倒掛獅子’‘鯉魚跳龍門’等木雕,被蟲蛀得千瘡百孔。靠西側的一道斷垣殘壁上,纏生著幾縷蔓藤和幾簇野菊花。古驛站的天井道地內,苔跡斑斑。用卵石鋪砌嵌的團花、蝙蝠、金錢狀等圖案仍清晰可辨,暗喻著驛站帶給過往來客富貴高升和如意樂趣。道地旁還種著幾畦青菜。在村口古驛道入口處,新立的‘古驛道’石碑已被人為斷成兩截。如今除了‘古驛館’‘霞客履蹤’等兩塊後人紀念的碑和匾外,沒有一絲遺痕可供搜索、探尋。”看到這段文字,我很是傷心。後來還聽說村裏想把卵石路改成水泥路,那時,我想來看看也不願再來。前幾天,想著與你一起再走走,特意過來看看,斷碑不存,已是完整豎立著;卵石路沒被澆上水泥,仍留舊時風貌。問問村民,你的故事還在口上流傳。你聽聽吧,隻是別笑話後人。一則故事是說你想到梁皇寺看看,路上遇到了老虎,你閃電般撐開傘,嚇退老虎;一則故事是說你為了急著趕路,要求驛站人員為你準備些幹糧,驛站人員就讓當地人為你準備“麥薑”當幹糧。“麥薑”壓成圓形叫麥餅,切成方塊叫水車板,都要放到鍋上烙或蒸。幹糧最好是烙的。可是鍋隻有一口,婦女幾個,閑著的就不停用麥餅杖擂麥餅,麥餅越擂越薄,放到鍋上一翻二翻就熟,故事說你見了這種擂麥餅的手藝讚不絕口,你把烙熟的麥餅塞進嘴裏一咬,感到特別香特別好吃,你連聲讚歎,讚歎不已。在場的人也被你的喜態感染著,跟著你咬一口嚐嚐,覺得確實比平常的“麥薑”好吃得多。故事繼續說,這種“麥薑”後來就派生出淡的、鹹的、甜的;嵌芝麻苔、蝦皮鬆、雞蛋鋪、綠豆芽,甚至麵幹、冷飯拌鹹菜等口味的。因為這麥餅是你徐霞客的提議、讚歎才成,於是就把它叫做“徐霞客麥餅”,並且就這樣一代一代地傳下來,演變成今日寧海特色的食品。你說這故事是真的嗎?後人的誇飾附會成分會有多大?

我們說著就到了岔路街。行十五裏,不知不覺。“路有岐,馬首西向台山,天色漸霽。”這是你記錄的。“路有岐”指的就是岔路,這沒錯吧?因為寧台古道至此一分為二,一通台州,一通天台。據說,路中原豎有一塊指路碑,碑上鐫刻著“岔路西至天台南至台州。”不知你走過時是否就看到它立在岔路街上?你第二次到時,明確記載了“其東南十五裏為桑洲驛,乃台郡道也;西南十裏鬆門嶺,為入天台道”,是否就是這塊指路碑的提醒?“自寧海發騎,四十五裏,宿岔路口。”這一宿,讓你更清晰了路途方位。我想問,這路碑是否比現在的裏程碑更具有清晰的指路功用呢?

飯筋竹嶺。

“馬首西向台山,天色漸霽。又十裏,抵鬆門嶺”。我們經岔路、兆岸,渡過你稱水母溪的白溪,就來到了鬆門嶺腳。你第一次路過記載的鬆門嶺是“山峻路滑”,你隻能“舍騎步行”。2001年寧海開遊立碑之時,我就像你一樣與友人步行登嶺,很是興奮,沒注意“山峻路滑”。而那份興奮是因為我們現在在走你大旅遊家徐霞客走過的我家鄉的路。不僅興奮,我們還特別有一份親切感。你說:“自奉化來,雖越嶺數重,皆循山麓;至此迂回臨陟,俱在山脊。而雨後新霽,泉聲山色,往複創變,翠叢中山鵑映發,令人攀曆忘苦。”我們攀曆沒有一點苦的感覺,隻有快樂。又一年,我約了好友,再次選擇在雨後天晴登臨鬆門嶺,特意來感受“翠叢中山鵑映發”的景致,那簇簇的杜鵑著實招搖而豔麗動人。我還獨自一人來到山嶺上體會“泉聲山色,往複創變”的蒼翠山色和山色中的潺潺淙淙的悅耳泉聲,並把這種種“雨後天霽”景致一一收入鏡頭裏,把那泉聲保留在記憶裏。你說“又十五裏,飯於筋竹庵。山頂隨處種麥。”那年,就為“山頂隨處種麥”趕到筋竹庵看山頂麥田與村民收割情景,了解天台、寧海相鄰兩縣村民的生活,當地人最為樂道的是“我去寧海借隻碗”“我到天台借隻篩”的趣聞逸事。不知你當時是否留意了一腳跨兩縣的趣事,是否也像我一樣在界碑邊上享受並表達一步跨兩縣的豪情。你說:“行五裏,過筋竹嶺。”為考證筋竹嶺到底在天台還是在寧海,到底哪一段才稱“筋竹嶺”,我又曾遍訪附近村民,來確定筋竹庵的具體位置。單從形勝角度看,據《天台山方外誌·形勝考》記載:“……修竹千竿,蘭若數楹,長者福聚,納子化城,則有筋竹嶺庵之勝。”從整個筋竹嶺形勝看,現在新建的筋竹庵附近東南方向的一大片麥地就是舊筋竹庵遺址所在。這個說法得到了村民的明確指證。在此,我也弄明白了,在天台一方的那條走向國清大道的叫“竹溪嶺”,而筋竹嶺則在寧海一側的嶺頭陳村西北方向上,照霞客你所說飯筋竹庵後又行五裏的情況,以及你描述的“嶺旁多短鬆,老幹屈曲,根葉蒼秀,俱吾閶門盆中物也”的情景來應驗,也理應是在寧海一側向彌陀庵方向去的那一段山嶺,這一段山嶺包括筋竹庵遺址所在。2010年1月13日,我們從“多短鬆”的地方回到新筋竹庵處,我站在原筋竹庵遺址旁,聽村民講自滿臼的傳說時,當地人說了這麼句順口溜:“天寧兩縣一件寶,不供大來不供小,隻供一個孤獨老(和尚)。”不知你當年聽說過這種說法沒有?兩飯筋竹庵,你吃的米飯是從自滿臼裏取來,是這樣嗎?而筋竹庵中傳說著的是流著白米的自滿臼,山頂卻隨處種麥,這裏麵是否有些什麼可供回味與思索的東西呢?兩縣“和”的文化在這一處是否在村民的潛意識裏仍然保留著溫馨的記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