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放肆。”旋舞一聲輕喝,可他沒有生氣。他掀開紗帳走出來,輕輕抖起晨衣的領襟,陣陣暖意與酥香傳來。
李世唐下意識朝紗帳中望去,隱約可見玉體橫陳。
旋舞走到李世唐身邊,卻並不望他,他伸出左手,遞給他一把手中握的東西。
一把象牙梳子,上麵淩亂的纏繞著幾團發絲。
旋舞抖開發髻,隨意披散著,他的頭發是暗褐色的,夾著縷縷金色的亂絲,仿佛染就。
旋舞一臉苦惱:“我這頭發生來就亂糟糟的,動不動就纏卷成團,十分難以打理。我四處尋人幫我梳頭,最後都不免把我弄疼了,真是一幫蠢才。”
李世唐瞥起嘴,輕笑:“三千煩惱絲尚且難以梳理,何況這縱橫的江河阡陌的道路--做天子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旋舞轉過頭來,麵露不悅,問:“將軍是說我不配做這個皇帝?”
李世唐扶旋舞在銅鏡前坐下,將梳子熨貼般在他的發絲周圍輕捋著,道:“皇上隻是還未適應。”
“未適應?”旋舞不屑地笑:“我已經被關在這裏二十多年了。”
“所以說您還沒有適應。”李世唐將旋舞的頭發在掌間揉揉,用梳子順過,“您怎麼會是被關在這裏?”
“難道不是。”旋舞的問:“天下還有哪堵牆會這麼高,這麼厚,隻有牢--天牢--關押天子的牢獄。”
“我不明白。”李世唐歎息。
旋舞輕笑:“因為你從沒有去過我的故鄉。”
“您的家鄉--據說那是一片荒漠戈壁,連荊棘都無法存活。”
“但我們是比荊棘更加頑強的民族。”
“皇上,您的荊刺已經被皇城裏的高床軟衾磨得滑溜溜了。”
旋舞急促地轉過頭來,有些憤怒地望一眼李世唐,卻被他扯住自己的頭發,不禁吃痛地叫喚一聲。
李世唐連忙放開手來。
旋舞憎恨地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毒辣。
原來他的荊刺早已暗藏心中。
皇上此行要做什麼?去多久?
李世唐如此這般問時,旋舞幹幹脆脆地回答:“江濰之南,嶺山之間。”
“為什麼……為什麼是那裏?”
“南陵乃天下最富庶之地,那南陵國的王公貴候個個擁有沃野千裏,財富多不可數,比我的國庫更加充盈,卻一連二十年未向朝廷進奉一分一毫,據說那南陵王在南方自立為王,儼然天子氣派,我若不及時出手,難道要等著他帶著千軍萬馬攻入宮城?”
“皇上要平定南陵?”李世唐非常吃驚。
“不--我隻是想向這新皇帝討要幾個銀錢,以充軍費。”
李世唐苦笑不迭,直言不諱:“您真是心血來潮。”
“李將軍應該覺得慶幸。”
“為什麼?”
旋舞冷笑,道:“你比我幸運,早一步可以見到故人。”
李世唐一聲驚歎,“皇上……”
“李將軍難道不知道?這南陵王本是舊朝四分五裂之際,從京城逃竄的一支李氏宗族之後,算起來,那南陵王李映安,還是你的叔伯一輩呢。”
“屬下並不認識他。”
旋舞笑:“到時候就會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