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偏見記(1 / 2)

小鄭新兵下連的時候,從外單位調到我們連。第一次見到他,單看那一副弱不禁風的身板,就覺得他不是搞訓練的料,不過小鄭象棋下得不錯,我常叫他到我屋裏“將”上兩把,成了名副其實的“棋友”。去年打靶期間,我負責留守工作,小鄭也是留守人員之一。一天晚點名,我安排第二天工作時說:“明天早操團裏進行隊列會操,為了取得好成績,從現在開始小鄭擔任連值日不參加會操……”“報告!”我的話還沒講完,隊伍中就有人打報告。小鄭站了起來,“報告指導員,今天不該我擔任連值日,我要求參加會操。”他一邊講道,一邊用惶恐而又期盼的眼神看著我。“你行嗎?也就是棋上擺兵布陣還可以!”我心裏這樣想。“服從命令!”我嚴厲地說。“是!”小鄭回答的聲音似乎異常的響亮。而在他轉身入列的那一瞬間留給我一個失望的眼神。小鄭最終還是沒有參加會操。後來因為會操的成績比較理想,我一直沉浸在喜悅中,所以也沒把小鄭的變化放在心上……

老兵複員的一天,小鄭拿著紀念冊來到我辦公室,輕輕地把紀念冊展開到首長題詞那一頁,說:“指導員,您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快走了,給我寫幾句話吧!”我打開紀念冊,一邊翻看別人的題詞,一邊思索著寫點啥。小鄭在旁邊坐著,不時抬頭看看我。“指導員,有句話憋在我心裏好長時間了,一直想對您說,可我又怕您生氣……”我抬起頭說:“小鄭,有啥話你就說吧!我怎麼會生氣呢?”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鼓起了勇氣,“指導員,我從小到大因為體質弱被別人瞧不起,和您相處的日子我感到很幸福,但有時又覺得很遺憾。”聽到這裏,我腦海裏不禁又回想起那失望的眼神。他斷斷續續地說道:“從新兵連到現在,每次有大項活動我都想參加,可每次都沒有我的份兒,那次留守的時候,是我在部隊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我多麼希望參加啊……”

某炮兵團指導員王磊說,小鄭後麵說的什麼,我幾乎一句也沒聽進去。看著小鄭沾滿淚水的臉,慚愧的熱淚湧出了我的眼眶!

從客觀實際出發看人

《列子·說符》中有這樣一則故事:“人有亡斧者,疑其鄰之子,視其行步,竊斧也;言語,竊斧也;動作態度無為而不竊斧也。”可是,“俄而掘其穀而得其斧,他日複見其鄰人之子,動作態度無似竊斧者”。很明顯,這位“亡斧者”把本無“竊斧”的“其鄰之子”視其為竊斧者,試想,按這種錯誤的觀點處理鄰裏關係,結果會怎麼樣呢?那是不言而喻的。

作為一線帶兵人,如果像“亡斧者”那樣,把好端端的戰士看得一無是處,總是冷眼相待;或者把有嚴重缺點的戰士看成“一朵花”,處處加以袒護,能帶好兵嗎?回答當然是否定的。在如何看人的問題上,曆來認識不一,這裏原因很複雜,有視角問題,有方法問題,有親疏問題,也有政治需要問題,等等。拋開這些因素,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以自己的長處來看待別人的短處,以己之好來度人之能。在日常生活中,不乏這樣的事情發生,比如文中王指導員因為喜歡下棋,且和戰士小鄭成了“棋友”,於是對小鄭厚愛有加,而又因小鄭身體單薄,總認為小鄭“隊列不行”,導致小鄭帶著遺憾離開了部隊。這兩個方麵,不管哪種情況,都是因為把戰士某個方麵的表現看重了,以至模糊了其他方麵的表現,或者以俊遮醜,或者以醜遮俊,或者像對小鄭這樣的此是彼非,其根本的心理原因,就是帶兵人不是從客觀實際出發看人,而是以自己的心理狀況和性格特點為標準,這怎麼能不產生偏見效應呢?其危害遠遠超過“亡斧者”。《西遊記》裏的唐三藏,見到那“汗流粉麵花含露,塵拂蛾眉柳帶煙”的“月貌花容的女兒”,便以為是讀經好善的“女菩薩”,怎麼也看不出是個“白骨精”。對於這類以貌取人的危害,他的徒弟孫悟空也曾有段精彩的論述。這位美猴王向唐僧現身說法道:“老孫在水簾洞裏做妖魔時,若想人肉吃,便是這等:或變金銀,或變莊台,或變醉人,或變女色。有那等癡心的,愛上我,我就迷他到洞裏,盡意隨心,或蒸或煮受用;吃不了,還曬幹了防天陰哩!”我們以貌取人的同誌,如果遇到一位“想人肉吃”的“妖魔”,其“色”雖美,可是一旦入迷,縱不致被“或蒸或煮”,但被人利用,以至上當受騙,甚至做了壞人的殯葬品,倒並不是絕無可能的。以貌取人,失之於簡單化,是在待人處事問題上表麵性、片麵性思想方法的體現。人的本質是複雜的,表裏一致,言行一致並非人人可以做到的,何況相貌之“表”與思想之“裏”的關係,絕不是饅頭皮與饅頭心的那樣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