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鷲獸表現出稍微思索了一下的態度,而後低下頭來要求春日部乘上它的背部。

“上來吧,年輕的勇者。你就親身試試自己是否承受得住鷲獅的疾馳吧。”

耀點點頭,抓住韁繩爬了上去。由於沒有鞍所以有點不穩,但耀緊握住韁繩並跨坐在獅鷲獸的身體上。

她摸著鷲獅那強韌又平滑的軀體,同時滿足地低聲說道:

“開始之前我要講一件事……乘坐在你背上一直是我的夢想之一喔。”

“——是嗎。”

在即將展開決鬥前,講這什麼話呢?獅鷲獸一麵苦笑,一麵似乎有點難為情地鼓動了三次翅膀。之後它才剛擺出往前傾的姿勢,立刻以仿佛要踏穿大地的氣勢往微亮的空中飛去。

(哇……!)

離開大地數十公尺之後,獅鷲獸那對鷲鷹的翅膀就以往兩旁大大伸展的姿勢固定住。

令人驚訝的是,獅鷲獸並不是靠著翅膀產生推力來飛行。

最快發現這份異變的春日部耀雖然因為強烈的壓力所苦,卻依然無法克製地感歎:

“了不起……!原來你是用力踏著空氣前進……!”

鷲鷹擁有的銳利鉤爪就像是要緊抓住風。

獅子擁有的強韌四肢就像是要讓大氣振動。

支撐著鷲獅龐大身軀的並非翅膀,它是靠著能操縱旋風的恩賜在空中疾馳。

沒錯,雖然它們的翅膀非常巨大,然而如果想要支撐那達數噸的體重,需要比現在大上數倍的翅膀和推力。

這對翅膀證明了它們的生態係屬於遠遠脫離普通進化演化樹的物種。

無視力學在空中馳騁的這個身影,的確不愧於“幻獸”之名。

“小姑娘……很快就要進入山脈地帶了……真的沒關係嗎?要是以這速度前往山脈……”

“嗯,冰點下的風將會變得更冷,體感溫度大約是零下數十度吧?”

越過森林,進入山脈之前,獅鷲獸稍微放慢了速度。

在這個白夜的世界裏,氣溫平均偏低。坐在如疾風般馳騁的獅鷲獸背上時感受到的溫度就更不用說了。衝擊和溫差這兩項障礙,都遠遠超過人類的耐力。

這是獅鷲獸基於良心發出的最後通牒。應該是欣賞耀的率直態度,它才會說出這些話吧。然而春日部耀卻以淡淡的笑容和挑釁來回應這份擔心。

“不要緊。倒是你真的沒關係嗎?你再不使出全力,我真的會獲勝喔?”

“……好吧,你可不要後悔啊!小姑娘!”

下一瞬間,周遭的大氣一陣晃動。現在獅鷲獸也用上翅膀來操縱旋風。

原本還在遙遠彼端的山脈眨眼間就已經近在眼前。

往下一望,可以看到冰河因為獅鷲獸揮翅的衝擊而崩毀。身處仿佛能瞬間壓扁人類身體的衝擊力中,春日部耀咬緊牙關忍耐著。

獅鷲獸聽著背上傳來的微微呼吸聲,心中開始湧上可以稱為驚歎也可以稱為困惑的感情。

如此龐大的壓力,如此嚴寒的低溫,承受著這些的她,耐力遠遠超越了一般的少女。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她身上具備了相符的奇跡嗎……!)

獅鷲獸露出苦笑。它並不知道。

春日部耀也和十六夜一樣,擁有人類最高等級的恩賜。

從山頂急遽下降時,獅鷲獸的速度已經逼近了兩倍。一旦明白根本不需手下留情,獅鷲獸立刻開始加上旋轉,試圖甩掉春日部耀。沒有座鞍的獅子背上沒有任何可供攀附的多餘部分,耀唯一能抓住的東西隻剩下韁繩,下半身則被拋向半空中隨風飛舞。

“嗚……!”

這下再怎麼說,她也無法繼續開口說笑。耀拚命抓住韁繩,獅鷲獸則拚命地不斷旋轉,想要把她甩下。它急速衝往地平線,直到快接觸地麵前才忽然旋轉和大地保持水平。

這就是最後的難關,從山脈吹來的冷風已經停了,剩下的隻有純粹的距離。

獅鷲獸保持著原本的速度,衝向湖畔中心。在春日部耀確定獲勝的那一瞬間——她的手放開了韁繩。

“什麼!”

“春日部同學!”

大家還來不及放心,也還來不及讚賞。春日部耀的嬌小身軀就像是被疾風吹開般在空中飛舞,依照慣性往上飄去。這時十六夜抓住想要去救她的黑兔,星夜也擋在黑兔前麵。

“放……放開——”

“等等!還沒結束!”

焦急的黑兔、阻止她的十六夜。然而春日部耀的腦中已經完全拋開了周遭的存在,唯一剩下的,就是不久前在空中奔馳時的那份感動。

(用四肢……纏住風,就像是在踩著空氣——!)

春日部耀的身體輕飄飄地翻了個圈。仿佛要抵銷慣性的緩慢動作最後終於讓她落下的速度變慢,最後她並沒有接觸湖畔而是繼續飛翔。

“……這!”

在場所有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也理所當然。

明明先前春日部耀都沒有表現出類似行為,現在卻操縱著強風飄浮在湖畔上,她輕飄飄地展現出如同在遊泳般的不熟練飛行動作,而這時接近她的則是笑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的十六夜。

“果然,你的恩賜是那種可以獲得其他生物特性的類型吧?”

看到這輕浮的笑容,春日部耀以似乎不太高興的語氣回答:

“……不是,這是成為朋友的證明。不過,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的?”

“這隻是我的推測。見到黑兔的時候,你說過‘像那樣待在順風處,就算不想知道也會發現’吧?普通人怎麼可能做到那種特技?所以我推測你的恩賜不是能和其他物種溝通,而是能以某種形式獲得其他物種的恩賜吧……不過看來似乎不隻這樣。畢竟地球上沒有能承受剛剛那種速度的動物吧?”

耀轉頭避開十六夜那充滿興趣的眼神。這時三毛貓突然跑到她的身邊,先一臉擔心地爬上耀的肩膀,才驚慌失措地發問:

“小姐!你沒受傷吧!”

“嗯,我沒事。隻是手指有點麻跟衣服都冰得發硬了而已。”

她溫柔地摸著趕來自己身邊的三毛貓。在她的對麵,有著正在拍手的白夜叉以及帶著感歎眼神望著耀的獅鷲獸。

“精彩。希望你能把得到的恩賜當成贏過我的證明來使用。”

“嗯,我會很珍惜這份恩賜。”

“哎呀呀,真是了不起!這場遊戲由你們獲勝……是說,關於你的恩賜,是天生的嗎?”

“不是,是因為爸爸給我的木雕,我才變得能和動物溝通。”

“木雕?”

三毛貓對著歪了歪頭的白夜叉說明:

“小姐的父親是個雕刻家,就是靠他的作品,我們才能跟小姐對話。”

“喔喔……父親是雕刻家嗎?如果方便,可以讓我看看那個木雕嗎?”

耀點點頭,拿出被她當成項鏈的圓形木雕工藝品。

白夜叉觀察著這個手掌大的木雕,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飛鳥和十六夜也從旁邊探頭看著那個工藝品。

“好複雜的花紋,有什麼意義嗎?”

“雖然有但我也不懂。以前爸爸有告訴過我,不過我忘了。”

“……這是……”

不隻白夜叉,連十六夜和黑兔都以認真的表情參與鑒定。白夜叉反複看著木雕的正麵和背麵,並用手指摸著表麵的幾何形線條。黑兔歪著頭向耀發問:

“材質是楠木的神木……雖然神格沒有留著……不過這個朝向中心的幾何線條,還有中心的圓形空白……您的父親大人是不是認識哪位生物學家呢?”

“嗯,我媽媽就是。”

“如果是生物學家,這個圓形果然是在表現演化樹嗎?白夜叉。”

“應該沒錯……那麼這個圖形就是這樣……這個圓形整合的是……不……這個……這個真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小姑娘!如果這真的是手工品,那你父親可是神代以來的大天才!沒想到居然有人類能完成獨自的演化樹,並使其確立為恩賜!這個是名符其實即使稱為‘生命目錄’也非過譽的名作!”

白夜叉似乎很興奮地喊著。耀則是一臉不解地歪了歪頭。

“所謂的演化樹,是指顯示生物起源和進化係譜的那個東西嗎?不過我媽媽製作的演化樹圖形更接近樹木的外型耶。”

“嗯,這是你父親想表達的創作所營造出的成果。特地把這木雕製成圓形,是為了表現生命流轉與輪回。不斷重複再生與滅亡的輪回後,生命係譜完成進化前往圓形中心,這則是在表現以世界中心為目標前進的情況。至於中心留白的原因,不知道是因為這是流轉世界的中心呢?還是因為製作者尚未目睹生命完成呢?抑或是因為其實這東西本身是個尚未完成的作品唔唔,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我的想象力好久沒受到這麼大的刺激!真的是藝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甚至想買下這東西!”

“不行。”

耀幹脆拒絕,拿回了木雕。白夜叉就像是喜歡的玩具被沒收的小孩一般失望。

“那,這是擁有什麼力量的恩賜?”

“這我就不知道了。現在能明白的信息,隻有具備和異種族對話的能力,以及能夠從成為朋友的種族獲得特定恩賜這點程度。如果想要知道更進一步的情報,隻能拜托開店的鑒定師。然而除非是住在上層的鑒定師,否則應該無法鑒定吧。”

“咦?白夜叉大人也無法鑒定嗎?今天就是想拜托您鑒定耶。”

唔!白夜叉露出尷尬的表情。

“怎……怎麼偏偏是要我鑒定恩賜啊,這非但不是我的專長,甚至根本和我無關啊。”

白夜叉原本應該打算免費接下委托來作為遊戲的獎品吧。她困擾地撥了撥白發,拖著和服下擺並用雙手包住四人的臉仔細觀察。

“我看看……嗯嗯……唔,可以看出三人的素質都很好。不過光是這樣實在沒辦法多說什麼呢。你們對於自己恩賜的力量掌握到什麼程度?”

“企業機密。”

“同右。”

“以下同上。”

“喂喂喂喂?是啦,我也知道要你們把恩賜告訴算是交手對象的人的確很恐怖,不過這樣下去事情無法解決吧?”

“我才不需要鑒定咧,我沒興趣讓別人替我標價。”

“無聊。”

十六夜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拒絕,其他三人也同意似地點著頭。

白夜叉似乎很囚擾地搔著頭,突然就像是想到什麼好主意般地咧嘴一笑。

“唔。無論如何,既然你們破解了考驗,那麼我身為‘主辦者’,身為星靈中的無名小卒,就必須賜予你們‘恩惠’。雖然這是個有些奢侈的玩意,不過如果當成是提早祝賀共同體複興的禮物,應該算是剛好吧。”

白夜叉拍了拍手,四人麵前出現了四張閃爍著光輝的卡片。

卡片上各自寫著四人的名字,以及寄宿在他們身上恩賜的名稱。

鈷藍色卡片上寫著逆回十六夜,恩賜名“真相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