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兔倒豎著兔耳大發雷霆。
十六夜也不是認真的,他聳了聳肩膀做出訂正。
“那就是仁少爺囉。”
“有可能。”
“兩位!要搞笑也該知道分寸!”
黑兔拿出專用的紙扇用力吐槽,看來他們三個真的閑到發慌。
十六夜折斷從大門冒出來的奇妙樹枝,笑著說道:
“不管是剛才的咆哮還是這個舞台,看來成了一場比原先預估還要有趣的遊戲嘛。跑去旁觀會有問題嗎?”
“雖然也有收取費用開放觀眾入場的恩賜遊戲,不過除非一開始雙方就談妥否則不行。”
“什麼嘛,真無聊。就當成是‘審判權限’和附帶的人,不就得了?”
“所以人家說不行呀。兔子的美妙耳朵即使從這邊也能了解大致狀況。除非是人家無法掌握狀況的隔離空間,否則禁止入侵。”
嘖!十六夜狠狠咂舌,把在手中亂動的樹枝縱向撕開喃喃說道:
“……什麼尊貴物種的兔子小姐,實在沒什麼屁用。”
“就是啊完全沒有用啊。”
“請兩位至少以人家聽不到的音量抱怨!這樣真的會害人家很消沉!”
黑兔又用她那神技紙扇子啪啪啪地打著十六夜和星夜。
然而能明白狀況的黑兔內心卻七上八下地祈禱三人平安無事。
(這個鬼化植物……一定和她有關,那麼遊戲應該會基於公平的規則來舉行。希望他們三人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那隻虎型怪物以快得讓人看不清的速度發動衝刺攻擊,而擋下它的是挺身保護飛鳥的耀。
勉強閃過賈爾德的衝刺之後,耀對著被她推向樓梯的飛鳥大叫:
“快逃!”
彼此之後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賈爾德的外表已經不再是之前看過的虎人,而是成了一隻雙眼發出紅光的虎型怪物,正待在這裏等著三人自投羅網。守著樓梯的仁一看到賈爾德的樣子,立刻理解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鬼!而且是吸血種!果然是她……”
“不要再多說了快逃吧!”
飛鳥扯住仁的衣領,從樓梯上跳了下去。
把飛鳥和仁定為目標的賈爾德也從樓梯上一躍而下,擋在他們麵前。
“GEEEEEYAAAAaaaa!”
“請……請等一下!耀小姐還在上麵!”
“別管那麼多,叫你逃就逃!”
一聽到飛鳥的命令,仁的意識就像是被海嘯卷走般突然斷了。
他可以感覺到認為必須前去幫助耀的心情被趕至內心角落,神經逐漸全部集中在“必須逃出這棟建築物”這件事上。仁握住了飛鳥的手。
“我要一口氣逃走。”
“咦?”
然後抱住飛鳥的腰把她扛了起來,踢破牆壁逃往外麵。至於被仁強製帶走的飛鳥,就這樣被他抱著往前搬運。仁以足以媲美野獸的敏捷動作,在缺乏立足點的路上往前奔馳。
“等……等一下!”
賈爾德或許無法離開那棟建築吧?他目送仁和飛鳥離開後,就回到了館內。
飛鳥就這樣被扛著,穿越了長得蒼翠茂盛的森林。雖然被扛著沒有關係,問題是萬一離總部過遠,那可是超乎預料的結果。飛鳥慌慌張張地再度下令:
“可以了!已經可以了!現在立刻停下來!”
“是的…………咦?”
仁像是總算回神般地停下腳步。發現原本應該還待在本館裏的自己現在卻身處森林之中,令他一頭霧水。更不用說自己抱著飛鳥的現狀也讓仁感到極為不可思議。
“哇!哇!”
“呀!”
這時,仁像是失去力氣般地往後一倒,他是因為無法繼續支撐飛鳥才會倒下。飛鳥立刻換上不高興的表情,把整個體重壓在仁身上捏住他的臉頰。
“等一下,你這樣未免太沒禮貌了吧?剛剛那種倒下的方式,看起來很像是嫌我太重。”
“不……不是啦不是啦不是那樣!之前我突然湧出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力氣……我想應該是因為飛鳥小姐的恩賜吧?”
唔。飛鳥開始思考,也鬆開捏著仁的手。雖然她並沒有那種意思,然而仁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演戲。之後飛鳥先把這件事情放一邊去,開始敘述在二樓看到的情況。
“賈爾德保護著的白銀十字劍……銀和十字架,變成吸血鬼的賈爾德——一定沒錯,指定武器就是那把白銀十字劍。”
“吸血鬼?”
“是的。賈爾德原本從人類、虎、惡魔得到了靈格,是借由這三種恩賜而成的虎人。不過他應該已經借由吸血鬼之手而從人類變成了鬼種吧。”
這就是賈爾德呈現老虎外貌的理由。吸血鬼插手之後,他已經再也無法幻化成人形,因為能讓他變成人的恩賜已經換成了鬼種。
“該不會準備這舞台的人並不是賈爾德,而是那個吸血鬼?”
“我……我還不確定是否真的是吸血鬼,因為吸血鬼在東側是稀有種。不過背後的確很可能別有黑幕。畢竟賈爾德不可能在失去理性的狀況下建立起這樣的舞台。”
“是嗎……雖然不清楚背後是誰,但真是囂張啊。”
飛鳥不高興地別開臉。自己挑起的遊戲卻被外人插手,光是這樣應該就足以讓她相當火大吧。這時,兩人身邊的樹叢突然晃動起來。
“誰?”
“……是我。”
從樹叢中現身的是滿身鮮血的耀。
兩人一看到耀正在淌血的右手臂立刻發出近似慘叫的喊聲。
“春……春日部同學!你還好嗎?”
“嗯……不好。非常痛,我真的快要哭了。”
話才說完,耀就當場癱坐在地。她的右手還握著那把白銀十字劍。
“你該不會一個人跑去拿劍吧!”
“我本來是想要打倒對方……對不起。”
不知道耀是為了什麼道歉。她還沒來得及講出,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不……不好了!比起傷口本身,出血更為棘手!再這樣下去……!”
耀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有性命危險。就算想要趕快進行緊急處理,手邊也沒有可以用來止血的設備。
飛鳥滿心悔恨地站了起來,拿起劍對著仁說道:
“我現在就去解決那隻老虎,仁弟弟你就待在這裏等。”
“飛……飛鳥小姐!不行啊!二個人太勉強了!雖然我也很不甘心,但這次還是投降吧!耀小姐再這樣下去會很危險!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可以取代同伴的生命呀!”
雖然會導致必須失去十六夜的結果,然而仁現在無暇顧及那些。畢竟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同時失去耀和飛鳥。飛鳥以稍微冷靜的語氣回應焦急的仁:
“別擔心,不管對方多強,我也不會輸給一隻沒有智慧的野獸——而且,你不覺得不服氣嗎?春日部同學就是認為我們打不贏,才會一個人去和對方戰鬥啊。”
如果想要打倒獲得鬼種力量的賈爾德,飛鳥和仁兩人都隻會礙手礙腳吧。當初耀一看到賈爾德,立刻就大叫“快逃!”那是因為在場唯一能夠爭取時間的人隻有耀一個。
然而飛鳥還以為耀也立刻逃走了。雖然她本來打算先重整態勢之後再度發動奇襲,然而耀卻選擇隻身前去奪劍並和對方戰鬥。
這是因為春日部耀判斷,她不需要無法使用恩賜的飛鳥。
“可以麻煩你用這個止住出血嗎?”
“咦……啊……是的!”
飛鳥解開綁著頭發的兩條緞帶。
她再一次確定這套大紅色禮服的確很便於行動,才回過頭來對仁說道:
“我會在十分鍾內分出勝負,稍微忍耐一下吧。”
“…………”
或許是聽到飛鳥說話的聲音吧,耀揮揮左手響應,像是在告訴她“慢走”。
*
賈爾德.蓋斯帕在本館二樓蹲著縮成一團。
在先前的戰鬥中他被砍中左腳,血一直流個不停。
(……是因為被銀劍砍中嗎?)
賈爾德並沒有聽說規則,不,他已經無法理解人語了。金發的吸血鬼有派了個人來說明規則,然而那個人已經停止呼吸——成了獲得鬼種的賈爾德第一個餌食。雖然賈爾德覺得那似乎是自己的心腹部下,但是現在他也已經不太記得了。
不知道規則的他之所以會守著白銀十字劍,是因為來自特定物種的恐懼。
自從把靈魂賣給惡魔之後,賈爾德再也沒有碰過銀製品。原因應該和狼人一樣,畏懼著銀具備的破魔之力吧。
(以老虎身分過活的那段日子裏,根本沒有畏懼那種東西的必要。不,在森林中,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害怕……那麼自己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才變得會對那麼多東西都感到膽怯?)
就是從他獲得人類外貌並住進箱庭裏生活的那段時期開始,賈爾德就變得對許多東西感到畏懼。因為在這個箱庭中,比他具備力量的存在可說是多如繁星。
好不容易獲得權力後,害怕的東西反而變得更多。當他知道有個區區“無名”的共同體居然擁有“箱庭貴族”時,他差點因為過於嫉妒而發狂。
(那份權力和共同體已經全都完了……我剩下的隻有這棟房子而已。)
他並不是無法離開這棟建築,而是不願意出去。
殘留下來的少許理性全都寄托在想保護這棟房子的念頭上,遊戲這事甚至連個角落都無法占有。隻有這間為了擺擺架子的辦公室,成了賈爾德最後的尊嚴。
所以賈爾德對來到這棟建築物裏的闖入者絕不會手下留情。這裏是他的領土,是他的勢力範剭。
現在就算是要麵對那個金發吸血鬼,賈爾德也可以毫不膽怯地挑戰。所有束縛都被一一剃除的虎人,正逐漸取回隻能靠自身存活那段時期的野性。
而本館在那之後,立刻發生了異變。
(………………?)
刺激著鼻子的異臭。這是很久以前,賈爾德曾在森林裏聞過的味道。不過他想不起來那是何時,又是何種狀況,隻有胸中的不妙預感刺激著他的本能。
隻要沒有入侵者,他就不會離開二樓的房間。足以動搖這份決心的不安支配了賈爾德的內心。他忍不住衝向外麵,接著就因為一樓的慘狀啞口無言。
(房子……正在燃燒……?)
比起怒氣,先湧上他心頭的是來自本能的恐懼。畏懼火焰是野獸的習性,加上這是他生涯中第一個感到害怕的東西。在他還是隻年幼的小老虎時,曾經見識過燒毀森林的熊熊烈焰。
就連將他過去曾以人類身分生存的最後束縛全部燃燒殆盡的,也是這讓他畏懼的火焰。
“GEEEEEYAAAAaaaa!”
賈爾德一股腦衝出建築物。最後的理性已經被冷酷地全數燒毀,那麼留下來的隻有以野獸身分重新蘇醒過來的,想在森林中奔馳的本能;還有身為吸血鬼而生的吃人本能。最靠近的血腥味並沒那麼遙遠。賈爾德穿過那些分列左右,仿佛在引導他的樹木,前往目標所在。
“……我就是在等你,來得比我想象中快呢。”
老虎在此停下了腳步。並不是因為產生戒心。
而是對目標手上燃燒瓦礫而成的火焰以及白銀十字劍的恐懼。
“哎呀?事到如今才畏縮了起來?以‘ForesGaro’領導者身分經營至今的一切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吧?那麼至少你該以森林王者的身分,勇猛地襲擊我才對呀?”
即使出言挑釁,老虎也無法明白人類的語言。
更何況要是他還留有理性,應該會發現森林的異狀。也就是原本生長情形像是在阻止入侵者的這些樹木,現在卻仿佛受到引導而分列左右,形成了一條直線道路。
“……是不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呢?也對,畢竟現在的你是一隻徹底的野獸。”
飛鳥就站在樹木分列左右的直線道路前方。擁有鬼種的賈爾德應該可以踏出遠比豹更迅捷許多的步伐,並一口氣咬碎她的喉嚨吧。然而她手上的火焰卻讓賈爾德無法那樣做。
“還要顧慮到春日部同學的情況,我不能再繼續把時間浪費在這裏。所以……”
飛鳥把火把丟向一旁,這垣就是信號。她舉起白銀十字劍,將劍尖朝向賈爾德的眉間,擺出正眼的架式。
“這是一對一的決鬥,放馬過來吧。”
“——GEEEEEYAAAAaaaa!”
賈爾德沿著直線道路往前跑。要是他有智慧,這時應該會發現……
行徑路線受限的情況,就等於動作也必然會受到限製。
“哼……!”
麵對從正麵衝來的賈爾德,飛鳥也同樣從正麵迎敵。然而光靠飛鳥的纖細手臂並無法砍殺老虎。就在這之後的下一瞬間,白銀十字劍開始發出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