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回事兒?
玄智源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還真的搞不明白這個被搶的、有些麵熟的女孩子在玩什麼遊戲。
:哦!是這樣的,我們是電視台《事實勝於雄辯》欄目組的,我們在製作一期見證見義勇為的電視節目......
:你做節目就做節目,整個攝像機對著我幹什麼啊?
玄智源趕緊走過去,伸手想捂住攝像機的鏡頭,卻被女孩子勇猛地用身體予以隔斷,那種勇猛獻身的精神讓玄智源這個大老爺們都有些臉熱,趕緊害羞地避開已經接觸的身體。
:你已經幸運地成為我們這期節目見義勇為的嘉賓,請接受我們對你的采訪。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把手中的麥克風再一次送到了玄智源的嘴邊,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給我下達了指令。
:見義勇為?的?嘉賓?你......你們這是在做節目?
:是的!我們是在做節目!
:那......那搶劫也是假的了?
:搶劫是我們導演的一出戲!目的就是希望通過這樣一種街頭的行為藝術,來檢驗一下我們這座城市的市民對待犯罪的態度。
:你們......你們......這不是拿我們老百姓尋開心嗎?
玄智源心中突然騰起一股被戲耍的惱怒,說話的口氣也就隨之不太友好,臉上的顏色也就自然變成了鐵青。
:請您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拿誰尋開心的意思,隻是希望通過鏡頭把見義勇為最真實的那一瞬間完整地展示給觀眾,讓大家看看最平凡的人們麵對罪惡的時候不平凡的舉動。你,是我們這個欄目播出以來所遭遇的眾多勇士之中,表現得最激情、最動感、最完美的一個,所以,你必須要對我們的觀眾說一說你的感受。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在娛樂誰呢?
: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沒有娛樂誰的意思,我們隻是希望通過鏡頭把......
:好了好了,你們那一套我太了解了。隻要你們欄目的主題需要,無論有多麼無聊、無論有多麼無知、無論有多麼無恥,隻要收視率能上來,娛樂誰、娛樂什麼都無所謂,大人小孩通過屏幕看到的是什麼、學到的是什麼、會不會有負麵的效應統統與你們無關,對不?
原本是自己置生死於度外的力擒搶匪,轉瞬間就變成了早已完成劇本的一出鬧劇,而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這出鬧劇的主角,這瞬間的角色轉換放在誰心裏也就受不了。
:你?
女孩子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所以這個質問句的“你“說的很有威懾的力度。
:很意外,是嗎?你隻考慮了你所需要的,你可曾考慮過作為草民的我,作為草民的我們被你們娛樂之後是什麼感受嗎?
:你的角色就是一個不明真相的演員,我還需要考慮什麼呢?
:對!很對!我的角色就是一個不明真相的演員!但是,我的人生,我的故事,我的所作所為,需要你來導演嗎?
:兄弟,你這火氣也就忒大了,不就是錄個節目嗎?至於生這麼大的氣嗎?
扛著攝像機的那個老爺們看到我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趕緊過來打圓場,用手輕輕頂拽了一下玄智源的衣角,似乎生怕我動手似的。
:兄弟,不是我火氣大,我是把這事當成真的了。你說說,追過馬路的時候我一旦被車撞死撞殘了怎麼辦?我追上他之後一旦失手把他打死打殘了怎麼辦?是我承擔責任還是你們承擔責任啊?說說看,誰承擔責任?
看著這些所謂的媒體人有些時候真的又愛又恨,愛他們揭露假惡醜的正義,恨他們沒有底線的不要臉。
但是,還得理解他們。
在當今這個什麼都需要依靠競爭來決定結果、而資源分配完全依靠錢勢來決定的年代,怎樣才能活下去,已經是大部分人麵對的最真實的現實了。
有一部分媒體人也需要活下去,而活下去的方式就是沒有底線的不要臉。
:這個麼......嘿嘿......還真沒想過。
扛著攝像機的老爺們有些尷尬地低下頭,慢慢地退出了玄智源的視線。
:啊?老張?你怎麼啦?
那個拿著麥克風、有些麵熟的女孩子也許是受到了玄智源打死打殘那句話的啟發,表情緊張地走向了那個躺在地上的搶匪,那個躺在地上一直沒有起來的演員。
細密的汗珠瞬間從皮膚上每一個汗毛孔之中慢慢地滲了出來,玄智源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那個還躺在地上的搶匪,心裏確認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闖禍了!
真的闖禍了!
雖然自己問心無愧,雖然自己見義勇為,雖然有很多目睹事情經過的路人甲乙丙丁可以證明玄智源的問心無愧,證明玄智源的見義勇為,
但是,一旦這些路人甲乙丙丁,也是這次街頭行為藝術中的群眾演員,他們還能為玄智源的問心無愧,為玄智源的見義勇為作證嗎?
畢竟致使人家昏迷不醒的那一腳是玄智源踢的啊!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來幾個扛著攝像機的攝像師,自覺不自覺地把玄智源攔在那裏,眼神時不時地看看那個躺在地上的演員,又時不時地關切一下十分不自然的玄智源,似乎生怕玄智源一走了之。
玄智源知道自己今天難脫幹係,思來想去隻能拿出手機,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有困難找警察!
這句話幾乎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口頭語了,隻是在我們真的麵對難以自解的困難時,有幾個人能夠想到、能夠做到去找警察來幫助我們解決困難呢?
雖然玄智源沒有什麼困難,
雖然玄智源力擒了一個搶匪,
但是,在這些閑得無聊,扯雞、把蛋,把搶劫當作行為藝術的媒體人麵前,即便玄智源是一個有目共睹的正義勇士,也有可能被他們“目的“的需要把玄智源剪輯、解說成一個嗜血成性、凶殘無比的暴徒。
一切向錢看的社會,沒有什麼不可能!
所以,
玄智源,
隻能報警。
ZTN_3.4
十字路口。
斑馬線。
綠燈。
一個老婦人手中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子,神情緊張地盯著馬路對麵那盞代表著安全的綠燈,步履蹣跚卻很急促地走在斑馬線上,生怕那盞保障生命安全的綠燈隨時隨地都會滅掉似的。
張熙若和劉清如也踏上了這條斑馬線,就在老婦人身後的不遠處。
兩個人臉上的表情輕鬆自如、喜笑如常,仿佛無憂無慮的腳步正在無限延伸著青春的長度。
嘎--
一聲刺耳的尖嘯,把張熙若和劉清如嚇了一跳,兩個人的身體同時顫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睜大了驚恐的雙眼,看著眼前即將發生、已經發生的一切。
一輛橘紅色的跑車拖著兩條還在冒著藍煙的刹車線,簡直衝向斑馬線,衝向斑馬線上的老婦人。
橘紅色的跑車雖然及時地停了下來,但是,車的前臉還是吻上了老婦人手中拎著的那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子。
慣性,彈性,一下子把老婦人撞出去三米多遠,跌倒在地。
裝在編織袋子裏邊的塑料瓶子、易拉罐隨之散落在斑馬線上,各種顏色的瓶子、罐子順著各自流淌的方向,沒有阻力地滾動著,越滾越遠。
:清如,快!
張熙若也顧不得說什麼了,用胳膊肘頂了一下劉清如的胳膊,兩個人迅速跑向躺在地上的老婦人。
老婦人的手掌和額頭上的皮膚都被堅硬的路麵擦破,鮮血慢慢地從傷口處滲流出來。
:阿姨,沒事吧?
張熙若放下手中的箱子,慢慢地把老婦人的頭部放進自己的臂彎,仔細地檢查者老婦人的身體之上是不是還有破損之處。
:沒事吧?
劉清如把自己手中的箱子放到了張熙若的箱子旁,緊張地蹲在一側看著張熙若的一舉一動,一時之間不知到該如何幫手。
:快打120,叫救護車。
張熙若並沒有回答劉清如的問話,而是直接下達了命令,並從自己的小挎包裏拿出了麵巾紙,仔細地擦拭著老婦人臉上的血跡。
:把這些錢給她治傷吧!
話音未落,一遝錢就從張熙若的麵前跌落到老婦人的身上,翻滾了兩圈停了下來。
張熙若和劉清如都是一愣,抬頭一看,一個俏生生的女孩子正一臉不屑地瞥斜著眼角看著躺在張熙若懷裏的老婦人。
:捐款?
:賠錢?
張熙若和劉清如兩個人異口同聲說出了兩個不同的文字,雖然兩個不同的文字在和聲之後有些混音,卻完全可以分辨出來各自所表達的內容。
張熙若的善良,劉清如的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