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7月16日,徐秀娟離開哈爾濱回紮龍過暑假,都說回家回家,回家的路又談何容易!徐秀娟在這一天的日記裏記道:“今天要回家了,可身上隻剩下2元錢……”
回家的路啊!
東北林大兩年的學業,徐秀娟是一年半完成的。
1986年4月,她辭別雙親,辭別紮龍的群鶴,到了遙遠的黃海灘塗。離別紮龍,對徐秀娟來說並不是十分愉快的,更何況她心愛的丹丹又死於一次意外的事故。
啊!丹丹,丹丹,你為什麼要離去?丹丹,丹丹,難道你就不留戀人世?你是我從小用手捧大的,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啊!記得你小時候,是小鶴中最頑皮、最可愛的一隻,你走路與眾不同,不知怎的老像是在跳著走。對人特別親近,表現出很懂事的樣子。你膽小,常受欺負,當別的小鶴咬你的時候,你就跑到我身邊來;當它們玩得高興的時候,你又湊過去和它們玩在一起。你那兩隻有神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領你到野外覓食的時候,你總是緊跟左右,聽到一聲呼喚,你第一個跑到我們身邊。帶你們奔跑、玩耍、練翅、覓食,能使我忘記一切煩愁。就在上一個月,你已經能跟著我翩翩起舞了。有一次,你叼住一個外國婦女的頭巾歡快地又蹦又跳。你對生人警惕性很高,不許他們摸抱,誰摸抱就叼誰,但你從沒有叼過哺育你的飼養員。現在你死了,我連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我還有多少話要對你說,丹丹,你知道嗎?
所有的愛都會帶來苦惱。
當我們因著徐秀娟而談到愛的時候,這個“愛”字真正是大寫的了,她廣大到包含天地、自然、萬物;她又具體到一雁一鶴一對翅膀;她是生的欣慰也是死的惆悵;她有歡樂也有痛苦……也許,誰也估計不到一隻鶴的死去對徐秀娟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心頭的一塊肉掉下了一一她那連心的十指仿佛又斷了一指0期盼著在保護及人工哺養丹頂鶴上作出一番事業的徐秀娟,從來也沒有一帆風順過,“麵對連連出事的鶴場,麵對廣闊的灘塗”,徐秀娟病倒過,還跟人吵過架,傷心落淚也是常有的,晚上做噩夢,那為著愛的煎熬變成了她這樣的很多人認為不可思議的思想:
為了養鶴,我可以不要舒服,不要家庭,不要金錢,不要我應得的一切,甚至命也不要了!
筆者不敢妄加猜測徐秀娟預感到了什麼。
不過,1987年,對徐秀娟來說是多災多難的,人們看不見她心裏的創痛。春夏之交,繼白枕鶴盼盼、丹頂鶴丹丹先後觸網死去後,從呼倫貝爾草原運回的蓑羽鶴和幼雁先後感染病菌而不治,或者被別的動物偷吃掉,徐秀娟感到痛苦、失望,但隨之而來的也是更加不顧一切的追求完美。
白天鵝黎明又病了,便血、拉痢。
時值酷暑,鹽城灘塗的蚊蟲又多,徐秀娟把黎明抱回自己的宿舍,安置在床上並放下蚊帳,給黎明喂藥、扇扇子。拉痢的黎明把徐秀娟的床鋪、宿舍弄得到處都是腥臭味,一個最愛幹淨的姑娘,和一個最不怕髒的姑娘,在徐秀娟身上體現得如此完美。陪伴一個臥床的病人與侍候一隻奄奄一息的白天鵝之間,有多少差別大約隻有徐秀娟說得出。徐秀娟吃不好,睡不好,日夜守護、觀察黎明的病情。黎明不會說話,隻有痛苦的眼神,或者偶爾呻吟幾聲,回答徐秀娟心急如焚的噓問:黎明,你好點了嗎?黎明,我知道你難受,姐姐給你喂藥……忽然,徐秀娟想起東北治拉痢的一個偏方,白糖煮雞蛋。黎明愛吃,便血止住了,黎明回到鶴場了。
徐秀娟陪侍黎明剛好八天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