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變故(1 / 1)

淩木沒想到自己父親是這樣一個人,他小時候曾經跟父親很親密,那時候的父親還隻是一個印刷公司的普通工人,但是每次下班回家都會把他馱在脖子上,馱著他到處溜達,也經常給他一些書,有時候是《少年文藝》,有時候是卷了邊的《讀者》,甚至拿回來過一本厚厚的《□□詩抄》,他漫長的童年時光很多都是在讀這些書中度過的,在他印象裏,父親就是學問與權威的代表,當然,也是他學習的榜樣,所以,當他媽媽第一次提及父親在外麵有女人的事情時被他激烈地駁斥了回去,他告訴媽媽我們要相信爸爸,爸爸忙,我們不要讓他擔心。淩母看著兒子稚氣卻格外懂事的臉酸楚得說不出話來,隻得拍拍他的臉,把自己的臉貼上去。

從那以後淩母再沒在他麵前提過父親的什麼,他也以為家裏會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這一夜,當那個女人的兄長叔伯找上門來的時候淩木正做著考上x中的美夢,他是被一陣砸東西的聲音驚醒的,中間還雜著刺耳的尖叫聲,他從夢中驚醒,跌跌撞撞打開門,卻跟做夢似的看到客廳裏聚著好多人,多日不見的爸爸正以奇怪的姿勢蹲在客廳茶幾旁,而媽媽則瘋了似的捶打著他,他輕輕喊了聲“爸爸”,他爸爸一動不動,竟似呆了,旁邊那些男人女人都轉過頭看著他,神色不善。他當時有些懵,直直走過去,想把他倆扶起來,沒想到剛碰到媽媽的手臂她就像條件反射一樣彈開她,後來卻掙紮著站起,狠狠推了他父親一把,拉起淩木就往外走。

媽媽,爸爸呢?

……

那些人是誰?

……

媽,我們現在去哪裏?

……

那個晚上,他們在城市轉了一圈,最後在清晨時分到了他阿姨家,阿姨是媽媽的手帕交,倆人一直關係很好,到了阿姨家之後,他躲在門後,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什麼“宮外孕,大出血,離婚”等字眼,他知道,那是爸爸在外麵的女人,他不僅聽母親說過,別人也刻意說給他聽過,隻是他一直假裝不知道而已,現在,這一切終於可以不用偽裝了,盡管,這個結構的打破以傷害他母親為代價,他還是驚心地如釋重負。

幾個星期之後,淩木的考試結束了,他爸爸媽媽一起在門口等他,接了他出來,一家人在“府上人家”吃了最後一頓團圓飯。許是太過寂靜,這頓飯吃得格外沉悶,誰都沒怎麼說話,期間淩父幾次張口想說什麼又作罷,就這樣熬到了飯後,淩父終於開口,很艱難地,一字一字地說,“淩木,你也長大了,以後,你要好好孝敬你媽媽,我,我對不住你們。”“好,我會的。”這一刻,淩木覺得自己特別淡定,幾乎冷血,尤其是自己的麵無表情對上母親腫得胡桃一樣的眼睛。

這是一個忙碌的暑假,中考完的人等著放榜,出成績,填學校,淩木更加忙一些,因為他還要和媽媽一起搬家,搬到北方姥姥的城市,重新開始,這是媽媽的希望,他沒有辦法拒絕。

填誌願那天,範學很晚才到,他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成績,這個成績高出了去年x中錄取分數線的二十幾分,因此他很篤定。

從走廊遠遠看到教室門口站著一個瘦削的人,背影很熟悉,“淩木”。

淩木回過頭來,遠遠地對著他笑,舒眉展靨,他卻覺得這笑實在是苦,走近問“你怎麼了,x中沒考上?”

“不是的,我要到d市了,辦完學校的手續就走。”

“這麼遠,不回來了嗎?”

“誰知道呢?本來想著跟你上同一所高中奪你的風頭來著,現在看來倒是不用了。”

範學仔細看看淩木的臉:“怎麼,家裏出事了?”

“沒什麼,就是家裏人要換工作,我就跟著去那了。”

“那好吧,風蕭蕭兮易水寒啊!我就不送了。”

“別介,指不定我哪天卷土重來呢。”

說了一會子話,範學突然覺得眼前的淩木成熟了很多,有點陌生,也有點詫異,兩人已經不像小學那樣無所不談了,可能是該說的話說不出來,又做不出親密點的舉動,於是就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該傷感,淩木已經揮手作別了,他瘦削的身影像一杆竹一樣遠去,堅定而脆弱,範學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才16歲,可是他覺得自己好像過了半輩子那樣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