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草原已進入冬季,天空飄散著零星的小雪花。同學們已穿上了棉衣、棉褲,頭上戴上了棉帽,女同學們還戴上了口罩。一塊籃球場大小的空地上垛著小山般的麥捆,拖粒機馬達高奏,響徹雲霄,打破了寧靜的夜晚。一個豎起的長杆上掛著一隻煤氣燈:打場開始了。
脫出粒的麥稈,兩人一組用一個類似擔架的東西把它抬走。望著天空稀疏的星星,和那不見少許的麥捆,楊濤發著他特有的牢騷,“怪哉,幹了半天,隻看見光稈兒多了,卻不見麥捆少。”
“這是你的心理在起作用,如果把它們調換個個兒,你還會這麼說的,快幹吧。”江鋒擔起“擔架”的一頭,楊濤嘟囔著彎下腰抬起另一頭。
“真是不懂,為什麼非要三更半夜幹?”
“趁這幾天還沒下大雪,把它脫出來,否則來了大雪就困難了,收而無獲哪行。”
“同學們!”趙岩提高了嗓音,“今晚準備幹到十二點,希望大家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雖然苦些累些,但和老紅軍爬雪山過草地比起來,這點苦和累算得了什麼。我們就是為了消滅三大差別才來牧區的,其中差別之一就是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差別。”
大家默不作聲地幹著。時間過得實在太慢了,白如玉終於忍無可忍,跑回宿舍把她房間的那個小鬧鍾拿來,擺放在麥捆的最高處,讓人們隨時都能看到它,以期帶來時間縮短的安慰。小鬧鍾滴答的聲音被馬達的轟鳴淹沒得無影無蹤,時間按照它既定的步履分秒不差地走著,並不會因為人的願望而加快步伐。大家忍耐著不去看表,可還是有人忍不住了,抬起頭來望著那個希望的鬧鍾。
“天哪,才九點!我忍耐了半天,不去看它,滿以為這會兒快收工了。”丁旭調侃著。
“還是思想問題,畫畫你覺得時間怎麼樣?快還是慢?”
“去你的,我今天拚了命了,白如玉把那個小鬧鍾拿走。”
“你不看不就完了,它也沒貼在你的臉上,還是意誌不堅定。”
“我們是幹活,不是數鍾點,活幹不出來,還要加班的。”趙岩說……
麥稈越來越多了,白如玉和陳玲抬著一擔光稈兒搖搖晃晃地踏進鬆軟的垛,艱難地往上走著。突然白如玉腳底一滑倒在了上麵,“如玉,如玉,快起來,你醒醒,醒醒……”陳玲使勁晃動著白如玉的手臂,“讓我躺會兒……”白如玉睡著了。
“趙岩,白如玉躺在麥稈上睡著了。”
“這怎麼行,快把她叫起來。”
“怎麼叫她,她也不起來,她今天身體不太好。”
江鋒走了過來說:“趙岩,讓大家休息一下吧,實在太累了。”
“如果坐下來,就很難再幹下去了,而且天氣這麼冷,容易凍壞的。”
“那就回去,管它呢,我們盡力了。”
“不行,大雪一到就更困難了,必須盡快脫出來。”
“要不讓女生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張秀春說。
“對,我們不回去!”女生們異口同聲。
“好!大家再咬咬牙,堅持到最後。”
“……同學們!還差五分鍾。”有人報告著勝利的消息。
“哎呀,我的媽呀,可算到點了。”馬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還差五分鍾呢,快把它抬上去。”丁旭說。
“不行了,你自己抬吧。”
“請你再堅持最後五分鍾,再堅持……”
“饒了我吧,丁軍長。”
大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有的連衣服也不脫,倒頭便睡。連一向愛幹淨的女生,也免去了睡前的洗漱,她們實在太累了。
青年隊經過整整半個月的突擊,終於完成了脫粒任務。油燈幽暗的光亮將青年們的影子映在牆上,評工分會議正在進行著。江鋒主持:“第一個王海軍,希望大家發表意見。”
“十分。”有人喊道。
“誰有別的意見?”
“沒有,同意。”大家異口同聲。
“好,一致通過。下一個是孔衛東。”
“十分。”“同意。”“丁旭?”“九分。”“同意。”“鄭書懷?”“九分。”“同意。”“楊濤?”一陣沉默。
“該楊濤的,”還是一陣沉默。“好吧我來說,八分。”江鋒說。
“什麼?我八分,憑什麼給我八分?”
“你病了三天,有沒有其他意見?好,沒有,通過。”
“張秀春?”“九分。”“同意。”“黃雪燕?”“八分。”“同意。”“白如玉?”“九分。”
“她怎麼九分?那天晚上,她在麥垛裏睡覺。”有人不服地小聲議論。
“那天她帶病堅持到最後,誰還有意見?”江鋒環顧著,會場靜悄悄,“好,沒有,通過。”
“最後一個,吳麗?”吳麗低著頭,等待著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