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十來歲的老人”這個看似荒謬的詞語卻代表著一種極為真實的存在。
羅飛接下來自然要問:“這個人和塗連生又是什麼關係呢?他們怎麼會生活在一起?”
“他是塗連生收養的棄嬰。”蕭席楓思緒流轉,陷入了某段回憶,“那應該是十六年前的事了……當年塗連生還在環衛集團開車。一天傍晚他在垃圾站旁邊發現了一個棄嬰。在這個嬰兒身上找不到任何信息,他從哪裏來,叫什麼名字,出生於何年何月,全都沒有,”說到這裏,蕭席楓特意看著羅飛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父母出於種種原因要遺棄自己的骨肉,他們通常會在遺棄地點留下一張紙條,寫明這個孩子姓名生日等信息,以供好心的收養者獲悉。可是這個嬰兒卻沒有任何信息,而且他被遺棄的地點還是一個垃圾站……羅飛據此判斷:“他的父母並不希望這個孩子活下去。”
“是的。”蕭席楓幽幽說道,“聽起來多麼殘酷,可事實就是如此。當時那個孩子應該還不到兩歲,但他的症狀已經非常明顯了:他的身體幹瘦幹瘦的,腦袋則大得誇張,同時他的臉頰和下巴又非常窄,這使得他全身上下看起來都極不協調;他的牙齒還沒有長全,頭發倒已經掉光了,眼睛深陷在臉頰裏,皮膚褶皺而鬆弛……總之在他身上你看不到一絲屬於人類嬰兒的可愛之處,他就是一個怪物,一個連父母之愛都不配擁有的怪物。”
說到這裏,蕭席楓深深地歎了口氣,仿佛在感懷那個孩子的悲慘身世。不過他隨即又帶著溫柔的笑容繼續說道:“但是塗連生一點都不在意。他把這個孩子帶回家裏悉心照料,他的疼愛和體貼絕不亞於天下任何的親生父母。”
羅飛沉吟道:“他對待這個孩子就像是童年時那隻殘疾的小貓——不僅僅是疼愛了,裏麵更有一種同病相憐的複雜情感。”
“沒錯。”蕭席楓讚許地點了點頭,“他給那個孩子起的名字就叫塗小貓。他們以父子相稱,十多年來朝夕相處。他們之間那種彼此依賴的情感普通人是無法理解的。”
“既然這樣,”羅飛提出了一個疑問,“塗連生為什麼不走正常的手續來收養這個孩子呢?”
“因為他不想讓塗小貓和這個社會有任何接觸。”蕭席楓輕歎一聲,然後解釋其中的原因,“塗連生自己飽嚐了世態艱辛,一生受盡欺淩和侮辱。他太了解一個‘怪物’在人間的遭遇了,他不想讓塗小貓也承受這樣的痛苦,他要把這個孩子嗬護在自己的翅膀下,在一個足夠安全的世界裏度過此生。”
“足夠安全的世界……”羅飛挑起眉頭問道,“你指的就是那套封閉狹小的老房子嗎?”
蕭席楓無聲地點點頭。
羅飛至此終於了解到一個“隱形人”產生的過程。難怪外界從來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因為塗連生早已用一種特殊的關愛將他徹底屏蔽。羅飛一時間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這種密不透風的關愛對於塗小貓來說到底算不算真正的幸福?
感懷片刻之後,羅飛又問蕭席楓:“那你呢?你和這個孩子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蕭席楓回答說:“我是唯一知道塗小貓存在的外人。塗連生隻相信我一個,他覺得其他任何人都會對塗小貓造成傷害。塗小貓本人則管我叫叔叔。你之前的猜測沒錯,每當塗連生出長途的時候,我就會過來照顧那孩子。還有塗連生也的確是為了那孩子的安全才答應給死狗下跪的。後來他不放心,還特意買了個保險櫃,供塗小貓在意外時躲藏。說起那個保險櫃,嘿嘿,今天還是第一次用到呢……”
羅飛又打斷對方問道:“你教過那孩子催眠術吧?”
蕭席楓坦承說:“是的。”
羅飛追問:“為什麼要教他這個?”
“因為他想學。”蕭席楓解釋說,“塗小貓在這種環境下成長,心理上多少會出現問題的,有時痛苦,有時迷茫。我便常常用催眠的手法幫他排解治療。在這個過程中塗小貓對催眠產生了興趣,就讓我教他。”
羅飛繼續問道:“那你覺得他的催眠水平怎麼樣?”
蕭席楓愣了一下,說:“這我不太清楚。他整天足不出戶的,根本沒機會實施催眠術啊。不過如果有機會練手的話,我想他一定會很厲害的。因為他很聰明,是個天才。”
“天才?你指哪方麵?”
“很多方麵。他的智商極高,有著超出常人的記憶力和理解力。如果不是得了這種病,他的人生不可限量!”蕭席楓一邊說一邊惋惜地搖著頭。
羅飛想起了那滿滿三個櫃子的書籍,他忍不住開始假設,一個蕭席楓口中的天才,如果十多年足不出戶,整天就是看書和學習,這個人的知識能力究竟能到達一個怎樣的境界呢?
蕭席楓仿佛看出了對方所想,他主動給出了幾個例子:“你知道嗎?這孩子在十歲那年就自學了所有的高中課程,此後便開始廣泛閱讀各類專業書籍。他對數理化和計算機一類的知識尤其感興趣。而且他的動手能力也很強,十二歲的時候就會修理家用電器,對了,你看到的那個飛碟也是他自己設計製造的呢。”
羅飛神情肅穆地沉思了一會兒,隨後他凝視著蕭席楓說道:“我幫你總結一下吧,塗小貓才是這個世界上和塗連生最親密的人,他是一個精通理工和計算機知識的天才,而且他具備著令人難測深淺的催眠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