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守口如瓶的會心(1 / 2)

許多年前,像前半生那麼遠,那時讀了不少三毛的書,“流浪”這個詞第一次以極浪漫的方式進入我的視野,世界不再是兩點一線,它攜著鹹腥海浪和撒哈拉沙漠的熱風撲麵而來!

“當人類有了第一次流浪的渴念,懂得為什麼而流浪的時候,大概人類才真正懂得從動物群裏脫穎而出”,伴隨她足跡的還有堆物件,這些旅途中的收獲結成了一書《我的寶貝》,那些手繡,老別針,陶器……對彼時物質匱乏,人生逼仄的我來說,它們是物,更是故事。

她還寫過許多石頭。有一篇寫她以為隔閡很深的父母,有次竟撿了兩塊石頭回來給她,在那洗刷半天──

“你不是以前喜歡畫石頭嗎?我們知道你沒有時間去撿,就代你去了,你看看可不可以畫?”媽媽說著。我隻是看著比我還要瘦的爸爸發呆又發呆。一時裏,我想罵他們太癡心,可是開不了口,隻怕一講話聲音馬上哽住。 這兩塊最最樸素的石頭沒有任何顏色可以配得上它們,是父母在今生送給我最深最廣的禮物。

多麼幸福的三毛啊!我的父母,是不會這樣的,他們反對、批判我一切在“必要”之外的小動作,譬如抄歌本,看課外書,總之於學習、前途無用的事物他們都不支持,更不消說,撿幾塊石頭來畫這種“無聊”事。

但我和三毛一樣喜歡石頭,不知與我在江邊成長的童年是否有關。寂寥的贛江水,駁船,沙灘,鵝卵石……某種程度地滲入了我的內在。

十幾年前,有次路過花鳥市場,見卡車拖了一車石頭在賣,大概是做盆景的吧,我買了老沉的一堆,造型其實不稀奇,粗糲的黃褐夾心,多為三角狀或梯形,可有些什麼打動了我。一車在烈日下啞默的石頭。挑了幾塊擱在陽台牆壁的木架上,在石頭上擺放了微型釣魚翁、小青蛙……石頭活過來了!你看漁翁正在江邊突出的礁石上獨釣寒江雪,蛙在田壟間吟唱。

還有次逛藝術展區,一堆從新疆運來的石頭堆在地上,再普通不過。細看發現石頭也有產地“胎記”,正如麵相有南北,石頭的骨骼、毛孔,都有一方水土浸潤的特質。挑了幾塊青灰光潤的,放於陶盤,自成一景。

每次去國外,也會留心好看的石頭。隻是行李通常滿負,再有合眼的石頭也難帶,由此也明白,石頭是以自身的重量係牢與故鄉的關係,輕易不願被帶往異鄉。

卻還總有人不辭辛苦地帶回些有特別意義的石頭。女友有次就從孔子故裏曲阜帶回一塊,奉於案頭,石頭呈褐紅色,看上去尋常,一問,卻原來是“三生石”!這就是“三生石上舊精魂”的石嗎?最早是指唐代隱士與和尚的友情輪回之約,後衍生成世間男女的因緣之定。

才明白這塊石為何被千裏迢迢帶回──她半生情路坎坷,愛而未果,這塊石,是“多少相思苦,更與何人說”的寄寓,也是一種自我祈福。

開會遇上一友,曾經我們參加一次活動時,我在溪流中撿石,他也替我拾撿幾塊,不想自此萌生興趣,成了愛好者,甚至在當地成立了一個愛石協會,他有空就領著石友們四方撿石,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