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件事,韋逸其實也擔了風險的,但現下實在顧不得許多了。
沒有人知道,吳縣掌管縣學的教諭鍾離微其實很有一番來頭。鍾離微是進士出身,許是因為性格問題,一直沒能升遷,做了三四任的縣令後自請回鄉做教諭。他與亡妻育有一子一女,女兒已經出嫁,兒子也是進士出身,正在廣陵府任知府一職。隻獨他一個人留在吳縣,與管家和幾個老仆住在祖宅裏簡樸度日。若能請得他出山,憑著鍾離微往日積下的人脈關係,很有可能壓服住知縣並王俊峰兩人。
但難就難在這裏了,鍾離微重情重義,每逢亡妻忌日,他必會守在家中足不出戶為亡妻祝禱,期間絕不接見任何人,從未有破例。
這些事都是韋文清從前告訴給韋逸的,那時韋文清極嚴厲的警告韋逸絕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此事--鍾離微,可不是個好惹的人!
說完這些話,韋逸鬆了口氣,不管結果如何,他已經盡力了。雲遠歌向韋逸露出感激的笑容來,她不是個沒心的人,韋逸這幾日為她家忙得團團轉,這份情她記下了。
待老石回轉,幾個人安置好雲遠帆後便離開了監牢。想到留在家裏什麼都還不知道的母親,雲遠歌的心沉甸甸的發痛。
“歌兒,歌兒?”張氏臉帶疑惑,語聲中滿是溫柔關切,“歌兒,你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你這幾日老走神,臉色也不好……”
雲遠歌一驚,強笑道:“沒什麼,我隻是記掛哥哥了。聽說考舉人很難的,哥哥此次和先生一同拜訪主考官,也不知情形如何,是否順利。”
張氏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若能在試前摸清主考官的性情品味,參試時多少能占得些便利。雲遠帆是塊讀書的材料,張氏也同天下的父母一般對自己的孩子懷抱著殷殷期盼,這幾天嘴上雖沒提起,心裏也是極掛念的。
雲遠歌輕手輕腳、利索的收拾完碗筷退了出去,門外有涼風吹過,雲遠歌這才驚覺自己竟出了一後背的冷汗,身上寒津津的。
她站在屋簷下抬頭望向了灰沉暗黃的天幕,天上斜掛的夕陽蒼白無力,冷硬的像枚硬幣,一絲活力都無,滿天的雲彩也烏壓壓的,空氣中似乎帶著大雨將至的潮濕氣,叫人渾身不得勁。
雲遠歌呼出胸中濁氣,她一刻也不想再等了,雲遠帆留在牢裏每多一秒,生命危險就增上一分,她等不起!
照著韋逸留下的鍾離微的住址,雲遠歌獨自走在拜訪的路上。老石本來堅持要跟著一起去,但被雲遠歌不容置疑的拒絕了。老石年紀大了,這幾天跟著她沒少操心費力,不能再勞煩他了。
拐進一條巷道,雲遠歌停在一座府門前。牌匾上書著的“鍾離府”三字超凡拔俗、清瘦有骨,略有些剝漆的大門旁掛著兩個紅燈籠,長長的燈穗在微風中搖曳著。
雲遠歌敲了敲府門,隨著吱呀一聲響,一張蒼老的臉出現在門後。六七十歲的老仆鼓著昏黃渾濁的眼珠警惕地看著雲遠歌,“小姐,你有何事?”
“小女是縣學學子雲遠帆之妹,有救命大事欲求助於鍾離教諭,詳情都已寫在這張紙中,煩請大爺轉交。”雲遠歌自袖裏取出來前備下的陳情狀,恭敬地遞給了老仆。
老仆連連推拒,“我家老爺這幾天不見客不收帖,小姐莫要為難小人,請回吧!”
說著,老仆毫不客氣的關上了門。雲遠歌情急之下伸手攔了出去,右手不出意料的被狠狠夾在了門縫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老仆忙打開門,拉下了臉來,“你個女娃娃可真是……怎麼就說不通了呢?!”
雲遠歌隻執拗地將陳情狀遞到老仆麵前,一迭聲的哀懇老仆替她傳信。被雲遠歌含淚的一雙眼盯著,老仆終是軟了心腸,無可奈何地接過陳情狀,轉身入府為她通報去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