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生岩(1 / 3)

很古老的時候有一個傳說,不知你是否聽過。在靈河的盡頭,有一塊沉默俊秀的岩。據說相愛的人在那裏盟下誓言,那他們就會有三世纏綿,會得到神的眷顧!

可是靈河是神的結界,平凡中的人怎可以隨意得到三世的纏綿。那塊沉默俊秀的岩!所以也就一直孤獨地佇在海角守候!

真心相守的愛人,說不定會在相視而笑的瞬間,恍然來到哪個岩的麵前!

那麼,三生的岩,我請求你賜福於我和我的愛人,賜福於我們最最初衷的愛戀。

願我們今世長相廝守!

這一世,長相思念!

蕭自斂倦怠地躺在床榻之上。閉上眼睛回憶前兩個時辰的地癸廂房。

窗外是陰沉的天,有秋日裏略顯冷冽的風。

離開地癸廂房轉盡最後一個彎的一瞬,他聽到“繆三”恍然低沉下來的聲音。

“你守護的人,永遠不曾離開!”

守護的人!

永不離棄!

蕭自斂唇角彎出釋然的一笑,對啊,榆繇你也說過,死了也要在一起。

在黑暗轉角處的他方欲回頭,那幽暗深處亮著光的地癸廂房的大門“吱呀”一聲關上了,蒼涼而微帶古銅色的燭火也一晃不見,整棟樓宇包括地癸廂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蕭自斂轉身離去。

習慣性地捏著相思玉訣。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女子的身影。

莫小魚!

是不是……

榆繇!

莫小魚!長安街頭擁抱著親吻著的流淚女子莫小魚!

抑或是那個雨夜隻留給他一個背影,白衣赤足,腳帶銀鈴,未看清麵容的女子!

然而,榆繇。

當真在自斂身邊嗎?

當真還在等著自斂的守護嗎?

當真沒有相離嗎?

“蕭公子,老爺有請。”一個書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這個書童是以前沈善注讀書時的書童,他來報信,莫非……莫非善注出事了!

蕭自斂匆匆應了一聲,跳下來塌穿好衣服,就朝合瑟殿的內室趕去。

昨夜的事本已古怪之極,“消失”了的狀元郎回來時都瘋了,而且沈勘竟知道他會在那時回來!青麵似幽靈的莫先生竟彈著蕭自斂以前聽到過的曲子!淩晨的地癸廂房一行!

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沈善注昨夜想必一定是住在合瑟大殿的內室了。

蕭自斂邊走邊想著,不一會已隨書童來到合瑟殿前。

“沈伯伯。”蕭自斂站在門口,沈勘正坐在一旁的木幾上滿臉痛苦。看他那憔悴之態,想必昨夜一夜都守在這裏。在蕭自斂的印象中,沈勘一直是個十分冷漠的人,尤其是對自己的兒女,如今看來,大概是謬誤吧。父母對兒女,本就是一顆拳拳之心。而善注……從前驚才豔豔,豐神俊朗的狀元爺,如今卻滿身汙垢,頭發糾結散亂。

“斂兒,今天幫我辦件事。”

“沈伯伯請說。”

“善注這個樣子你也看到了,剛才醫生說是得了離魂之症。昨天莫先生也是這樣說的,莫家小姐的清心訣對此症有效,今天就請你去迎接一下。我這兒走不開,參連和襄尺去迎寧兒她們了,所以得麻煩你一下。

“哦,馬上我就去。”

這時睡著的沈善注陡地醒來,怔怔望著蕭自斂。反倒嚇了蕭自斂一跳。

“我要仙子姐姐。”

“……”

“我要仙子姐……”

蕭自斂略略一愣,隨即微笑著說道:“她今天就來了,善注要吃一點東西才有力氣……”

沈善注呆呆地回望沈勘。

“我要水,要漂亮衣服,要米。”

沈勘驚喜地望著兒子,手忙腳亂地起身。

“快來人……給公子備膳!”

不一會兒大殿裏的仆人就忙開了。

沐浴更衣。

蕭自斂忙抽身走了,留下沈善注一個人喃喃自語。

既然都說好了,去接一下也無妨吧。好歹還是救命恩人,上次的事也沒有謝她。

而且,她究竟與榆繇有沒有關係,也可以借機察探出來。

回弦坊。

蕭自斂一身淡墨色長衫,慵懶地斜倚在繡樓香閨的門廊旁。

望著莫小魚撫琴的背影,蕭自斂沉沉微笑,這個女子……當真便是榆繇嗎?當真是等待著他要守護的人嗎?

淡墨色的長衫隨風飄飛,飄向了許多許多年前,那時的快樂那時的笑容,是不是還可以尋得回來?抑或隨著記憶淡漠褪色,永遠不再。

目光迷離之間,突然一道劍光閃過。蕭自斂“噌”地抽出上弦劍,奮力頂住。玄色的劍身與一把青玉色的短劍糾纏。

長安尉遲的少年公子柔!

蕭自斂微笑著盯著他清秀的臉。

“尉遲柔!尉遲家的少宗就是這麼囑托你招呼人的嗎?”

尉遲柔冷哼一聲,青玉色的短劍玉龍一般上下翻騰,直刺蕭自斂的眉心。

蕭自斂灑然一笑,身子向後翻去,舉劍引開了尉遲柔劍上的劍力,回劍凝力擲去。玄劍飛至尉遲柔胸膛的一刹,蕭自斂的身形已借力於雕欄瀟灑而至,飛躥的長劍頓時一滯,被他扣住,再不可以向前一分。

“蕭破家的小子?好劍!”

尉遲柔方才露出謙和的笑容。

“彼此彼此。”

蕭自斂胸口肋骨上亦滯著一把青玉色的短劍,他略一皺眉:“紋毀劍竟在你手裏頭!”

尉遲柔淡然一笑:“上玄劍不是也在你手裏嗎?紋毀?本來也是尉遲家的物什。給了我也不奇怪啊。”

“好了,別擺造型了。”蕭自斂收劍站定:“我叫蕭自斂。”頓了一頓忿然道:“什麼?蕭破家的小子!”

尉遲柔把紋毀劍收於袖下,也謙和地微笑抱拳:“失禮,尉遲柔。”

蕭自斂看他一態謙和之色,溫潤似玉,的確是天底下最佩得上紋毀劍的持劍者。

二人自是一番惺惺相惜,全然忘記了莫小魚的存在。莫小魚微張紅唇,露出晶瑩的貝齒,看著兩個陽光一般的少年,止住了話頭,淡然坐定,怡然地繼續彈琴。

恬靜的琴音裏,尉遲柔目光轉開看著莫小魚,謙和微笑著扔下蕭自斂走了過去,修長的手指扣住她垂在弦上的柔荑:“沒事?”

莫小魚揚頭淺笑:“自然沒事。”

看著被尉遲柔牽著手微笑的莫小魚,蕭自斂頭腦“轟”地一炸,想也不想長劍已然刺出,力道剛好會停至莫小魚手前一寸處,他的目的隻是要尉遲柔放手。

玄色的劍光掃過,玉色的手背上多了一條鮮紅的血痕,尉遲柔道:“你幹嗎不閃。”莫小魚冷冷地說:“他根本沒想傷我。”

尉遲柔隻是謙和一笑,並沒有回答,抽出被莫小魚拉著的手指,手垂在了身後,血珠順著那道深深的傷口劃出一道痕,一滴一滴墜到地上,碎成無數瓣。

莫小魚回身取出藥匣,拉過尉遲柔的手,嗔怪地看著他清澈的眸子,輕柔地幫他處理傷口,手指觸碰到的溫度,涼。

“蕭公子前來有什麼事?”

蕭自斂正在那兒發愣,經這樣冷冷的一問,心愈發像被抽去了空氣一樣沒有力氣,多麼想拉住她離開,可是,可是自己這樣做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