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個陌生的街道上一個人遊蕩著，街邊昏黃的路燈不斷撕扯著我的背影，我的腳步似灌了鉛一樣沉重，身後留下一串落寞，我打了一輛車，返回學校。公寓的大門緊閉，我依舊走著，手裏捏著鄭果寫給我的信。腦子裏滿是她的影子。
警察又來找我了。
還沒等我開口說玻璃是我砸的時候，警察威嚴地看著我說，朱知江被人殺了。我心裏驚了一下，鄭果的舅舅……被我用石頭砸死了？警察見我發呆，然後繼續說，我們想找你了解一下情況。學校說你昨天晚上沒有回寢室，你去哪裏了？我支吾著，說不出話。
警察站起來給我倒了一杯水，遞到我手裏，說，昨天我們去的時候，朱知江倒在地上，被用刀捅了三刀，他家的窗戶被用石頭砸破了。我喝了一口水，繼續沉默。
這個時候，申楊從我後麵走到警察麵前，淡淡地說，人是我殺的，玻璃也是我砸的。和他，沒有關係。甚至沒有看我一眼。我手裏的杯子不小心摔在地上，整個人愣在了那裏。警察站起來說，那請你到審訊室做筆錄吧。然後對我拜拜手，說，你沒事了，可以回去了。
這並不是一個夢。就在我用石頭砸開了朱知江的玻璃之後，朱知江跑出來查看情況，然後被埋伏好的申楊衝出來，用刀捅死在大街上。我不知道申楊從哪裏弄來他家的地址，我更沒想到申楊會做出這種事情，他殺了人。
或許是我太膽怯吧。
警察立案審查之後，確定凶手是申楊無疑，法院判了申楊無期徒刑。
無期徒刑。
我看到申楊的母親在法院宣判的那一刻，淚流如注，她跪在法官麵前，努力的懇求，然後被狠狠地拉開，她哭的那麼撕心裂肺，讓我想起了鄭果。想起了鄭果寫給我的信。想起了鄭果的一切一切。不過這一切隨著申楊入獄，朱知江的死都隨風而散了。
我來監獄探望申楊的時候，他還是那麼冷靜，呆呆地坐在我的對麵一句話也不說。就像我剛剛認識他的時候。我問他，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的父母，他們該這麼辦？你這個蠢貨。申楊看著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淡淡的說，我現在隻是後悔，我沒有多捅那個禽獸幾刀。我眼淚又留了下來，嘴裏喊著你這個笨蛋。
然後他說，去年冬天的時候，我和鄭果在一起打工。我就知道，這輩子我就喜歡她一個了。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給鄭果打電話總是無人接聽了，原來是怕我發現他們兩個在一起會多想。我呆呆地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終於探視的時間到了，我站起來說，申楊，我已經申請退學了。還有……你，比我愛鄭果，我及不上你……不過，你也太傻了。
我看到他轉頭的一瞬間，眼淚順著臉頰一顆顆的落下來，打在冰冷的手銬上。也打在我的心上。
我在寢室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石頭，阿才，仇赫，龍峰站在我的身後，說，小羽，你真的要走？我笑了笑說，退學的手續都辦好了，我不走學校也不能留我了。
石頭一句話也不說，奪過我手裏的衣服開始幫我往箱子裏塞。我看到阿才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始終沒有落下。我望著龍峰說，你要好好珍惜小虹。不要讓她受到傷害。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說完我鼻子一酸，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手機突然響起來，我接起來是顧小清。顧小清說，你下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我對阿才和龍峰說，幫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去下麵一下。他們點點頭。
樓下。
顧小清轉過身來，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眼角的淚痕還沒有褪去，我問她找我幹嘛。顧小清呆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笑了笑說，你不是要……她突然衝過來抱住我，在我的肩膀上痛哭起來。我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望著她身後的天空，湛藍無痕。
我拉著箱子，一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這個季節，沒有任何的風。轉回頭看了一遍這個曾經留下腳印的地方，苦笑了一遍。
舊城的夕陽灑在我的身上，仿佛我第一次看到鄭果的時候她的微笑，那麼清澈透明。
阿才，石頭，仇赫，龍峰，還有申楊。
再見了。
嗬嗬，或者不用再見了。
我拉了拉箱子，不再回頭。舊城的殘霞依舊映照著這個城市的黃昏，一個落寞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