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九公道：“唐兄的學問氣量，老夫才萬不及，將來還是多多指教。”
林之洋道：“俺不跟你們亂講了。你們就在附近走走，俺去去就來。”
二人信步走到鬧市，觀光了許久，才見林之洋提著空包裹，笑嘻嘻趕來。唐敖道：“原來舅兄把貨物都賣了。”
林之洋道：“俺雖賣了，但賠了很多本錢。那學堂裏的學生看了貨物都爭著要買，但又嫌貴不肯出錢。俺不賣要走，那些窮酸又戀戀不舍，不肯放俺出來。他們那神情叫人看著可憐，俺本來就心軟，又想起君子國做買賣的情景，要學學樣子，隻好吃虧賣了。”多九公道：“林兄既然沒賺著錢，為什麼滿麵笑容？”
林之洋道：“俺這輩子從不談文，今日才談了一句，就被大家稱讚，一路想來真是快活極了。剛才那些學生問俺讀過書沒有，俺怕他們看不起，就道：‘俺是天朝人，幼年時，經史子集、諸子百家，哪樣沒讀過？就是俺們本朝唐詩，也不知讀過多少！’俺說了許多大話，他們聽了就向俺請教做詩。俺一聽立刻嚇了一身冷汗，絞盡腦汁搜索，可惜肚子裏隻有盛飯的地方，沒有盛詩的地方，所以一無所獲。後來俺看見兩個學生在那裏對對子：先生出的是‘雲中雁’，一個對‘水上鷗’，一個對‘水底魚’。俺趁機說：‘今日俺偏偏沒有詩興，你們一定要聽，俺就對道：‘虧得你們還是讀書人，連這個意思也不懂？你們隻知道‘雲中雁’對‘水上雞’、‘水底魚’，請問這些字與那‘雲中雁’有什麼關係？俺要對的這個“鳥槍打”，卻是和‘雲中雁’大有關係的。你們瞧，一抬頭看見雲中雁，隨即就用鳥槍打嘛。’他們聽了都道：‘含意果然新奇，怪不得他說諸子百家都讀過呢。”唐敖聽完哈哈笑道：“舅兄這個‘鳥槍打’幸虧遇見這些學生，若叫別人聽見，隻怕嘴都要給打腫了！”
林之洋也笑道：“嘴雖沒腫，談了這半天文章，嘴裏卻渴得厲害。”多九公道：“老夫嘴裏也覺得幹渴，剛好前麵有一個酒樓，我們一起去喝他幾杯，順便打聽打聽本地風俗。”林之洋一聽此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說道：“九公真是好人，說的正合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