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宮女們見他兩腳已經脫得精光,連忙稟告國王。國王叫奶媽重重打他二十板子,並且嚴加管束。奶媽帶了四個手下,捧著竹板來到樓上,跪下道:“王妃不遵約束,小人奉命打板子。”然後不由分說將林之洋按倒,舉起三寸寬、八尺長的竹板,劈裏啪啦地就向屁股、大腿打去。剛打了五板,林之洋就皮開肉綻、鮮血斑斑。媽媽連忙停手,向黑胡子宮女道:“王妃皮肉太嫩,若打到二十板,恐怕貴體受傷難愈,恐誤了成親。煩請姐姐轉奏國王,該如何處置?”
不多時,國王傳諭:“如痛改前非,可以免打。”林之洋怕打,隻得道:“都改了,都改了。”
眾宮女幫他擦幹血跡,敷上藥粉,又送來一碗人參湯。喝了湯,林之洋立刻覺得不疼了。
黑胡子宮女唯恐誤了期限,又把腳給他重新纏好,叫他下來走動。林之洋隻得勉強支撐,走來走去,把命都拚上了。夜深人靜時,他不時疼醒,可是身邊無論日夜,都有宮女輪流看守,絲毫也不放鬆。林之洋隻覺得自己滿腔江湖豪情,都被折磨得柔腸寸斷了。
不到半個月,林之洋的兩隻腳已經十趾盡爛,日日鮮血淋漓。一日,他正疼痛萬分,見宮女又要攙著他行走,不覺發火道:“俺百般忍耐,原本想俺妹夫、九公能來救俺,可是如今音信不通,與其受苦,不如死了幹拳。”於是坐在床前,脫花鞋,撕扯白綾,口口聲聲說寧願立刻被處死,也不願纏小腳。
奶媽見大勢不好,立即稟告國王,接著奉命回到樓上道:“國王有令,王妃不聽管束,將他倒掛梁上!”
林之洋此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向眾宮女道:“你們快些動手,越早叫俺死,俺越感激。”於是任憑眾人擺布,剛把兩腳用繩纏緊,他已是痛上加痛,等到把腳吊起,身子懸空,隻覺得眼裏金星亂冒,疼得冷汗直流,於是咬牙忍痛,隻盼著早早氣絕身亡。沒想到挨了一會兒,不但不死,反而越吊腦子越清楚,兩腳就像刀割針刺一樣,哪裏還忍得住,不由得殺豬般嚎叫起來,求國王饒命。奶媽隨即稟告國王,將他放了下來。
從此,林之洋隻好耐心忍痛,再也不敢違背。眾宮女知道他心裏害怕,更是不顧死活,用力狠纏。林之洋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知不覺,腳上的腐肉已經變成了膿血流盡,隻剩下幾根瘦瘦小小的骨頭;頭發梳得油光,身上經過日日沐浴,變得細嫩幹淨;兩道濃眉也修得像新月一般,再加上朱唇粉麵、滿頭珠翠,倒也窈窕動人。
這日,奶媽稟告國王:“足已纏好。”國王親自上樓來看,見林之洋麵似桃花,腰如弱柳,眼含秋水,眉似遠山,越看越喜歡,心想:“如此美貌佳人,從前他穿錯了男裝,若非我慧眼看出,豈不是埋沒人才。”看得林之洋坐立不安,羞愧得要死。
國王回宮後,選定了吉日,讓林之洋就在第二天進宮,並命刑部衙門釋放囚犯,大赦天下。林之洋一心盼著唐敖和多九公二人來救,不想盼來的卻是明日進宮的消息,心如刀割,眼淚也不知流了多少。想起當年情景,再看看目前的模樣,真像另一個人,傷心得足足哭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宮女們進來替他梳妝打扮,伺候進宮。很快,幾個宮女走上前跪下道:“吉時已到,請娘娘進宮。”林之洋隻覺晴天霹靂,把魂都嚇飛了出去,忽然聽見外麵吵吵鬧鬧,喊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