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並沒有生氣,他慢條斯理地反問,你們怎麼知道那個女孩是妓女?
老爸氣極敗壞地說,我親眼看見的,那兩條白光光的大腿,就差沒光屁股了!母親更氣急敗壞地插嘴,怒斥老爸,你當時怎麼不上前扇那個女流氓的耳光?要是我,當場就和她拚了!
我一陣熱血沸騰——真想破門而入,我並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奔騰5平反。我甚至已經向前邁了一步,但卻聽到叔叔說,我雖然沒看到那個女孩,但我不相信她是妓女……
母親立即打斷叔叔的話,那你說她是個什麼東西?馬駿怎麼會和她混在一起?
叔叔繼續慢條斯理,馬駿這個年齡,正是胡鬧的年齡,胡鬧完了,也就完了。
老爸急促地搶嘴,說得輕巧,你看這兔崽子寫的三個字吧,永別了……老爸聲音竟然哽咽了。
沒想到叔叔笑起來,我說這是胡鬧的年齡嘛,永什麼別,他往哪兒別?
我心裏一沉,沒想到叔叔竟是這樣理解我,這個世界太他媽的不可愛了。我沒有耐心再聽下去——盡管我幾次激動地要衝進叔叔家,最終還是堅定不移地轉身跑走。我邊跑邊在心下大聲地喊著,永別了永別了永別了!
我又回到火車站,站在這空曠卻又繁雜的地方,我無奈地感到,除了火車站,這個世界沒有我去的地方了。我在候車室找到一個空位置,像猛然挨了一悶棍一樣“撲通”一聲坐下去,我這才意識到什麼叫筋疲力盡,絕對像跑完了一百次馬拉鬆。我坐下去的姿勢太勇猛,把坐在那裏的候車乘客嚇得使勁地往一邊擠,躲得我遠一些。這更讓我興奮,如此寬敞的座位,我絕對可以躺下來大睡一覺。可就在我身子歪下去的關鍵時刻,一個苗條的身影在十米以外陡然飄閃而出——這絕對是奔騰5,我其實並沒看到,而是感覺到。
奔騰5魅力四射,十米開外,就能用美麗撞擊我的靈魂。
我立即正襟危坐,像一個規矩的好孩子。
奔騰5看到我,她的眼睛又點燃了兩束火柴。
我們幾乎同時發出“嗨”,如同分別了一百年的親人,如果在外國,我們絕對會擁抱。
奔騰5說要是再晚一分鍾看到我,她就買火車票南下了。
我興奮得有些昏頭,我說你南下吧,我陪你。
奔騰5沒聽清楚我說的這句話,隻是兩眼放光地盯著我,能看見你好高興好高興好高興呀!
我說我就是來尋找你的,我已經走了一百公裏,走了整整一天尋找你。
奔騰5說,真的,你為什麼找我?
我說——我本來不知道怎麼說,卻就一下子想起上次要與她到飯店喝酒的事。便說,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我還沒請你喝酒呢。
奔騰5說,太棒了,我正要吃飯。
我們很親密地走著,奔騰5從口袋裏掏出個小本本,迅速撕下其中的一張小紙,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以後要找我,就打電話,別再跑那麼遠的路了。她說最後這句話絕對是對我表示心疼,這令我感到永世難忘的溫暖。
我們來到一個肮髒的小店,門上卻寫著“蜀國風味”。我拍了拍口袋裏的錢說,這裏檔次太差,我一般隻喝茅台。奔騰5卻不聽我的,她說,我愛吃這裏的夫妻肺片。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帶有婚姻感情的菜名,這也許是奔騰5對我的暗示,我頂著衝鼻的煙氣和辣氣走進去。
坦白交待,我不太能喝酒,但我願意喝,我認定一個男人不會喝酒,絕對是白來世間走一遭。為此,走進肮髒的小酒店時,我還故意趔趄幾步,顯示出常喝酒的風度。
奔騰5進了酒店,舉止卻比我還風度,她對服務小姐手一揮——B流!這是酒鬼們流行的對啤酒的叫法,大概是從俄羅斯酒鬼那兒學來的英語。我暗暗感到好笑,但卻又暗暗佩服奔騰5是地道的酒壇高手。
小姐笑容可掬地迎上來,問要什麼牌子的,奔騰5說,大鮮。
我們這個城市出兩種鮮啤酒,一種大瓶的,一種小瓶的。常喝啤酒的就喊大鮮或小鮮。看來奔騰5絕對比我他媽的有酒齡。
為了不被她的氣勢壓倒,我把酒杯推到一邊,攥著啤酒瓶往嘴裏灌,那姿勢絕對是衝鋒陷陣的戰士在吹軍號。然而我可恨的臉卻不爭氣,立即就像注滿了西瓜汁,要命的是我還有些昏了頭——更讓我昏頭的是,奔騰5也能攥著酒瓶子喝酒,並喝光了一瓶,也許是兩瓶。問題是她的臉色卻不紅,甚至比沒喝酒之前還他媽的白了。
倒黴的是我不光臉紅,大概眼珠子也紅,整個酒店在我眼裏閃著朦朧的紅光,除了奔騰5,我已經看不清任何人的麵目,甚至分不清男女。
奔騰5看出我沒酒量,她似乎更來了勁頭,她又攥起一瓶啤酒,說她最多能喝5瓶,嘻,我真是個奔騰5呀,喝5瓶正好!
我強作鎮靜,心下卻在拚命地掙紮,我要不惜一切代價戰勝她!我勇敢地抓起一瓶啤酒。
奔騰5說,她表哥厲害,能喝一箱——一箱24瓶。
我想將手中的啤酒瓶朝奔騰5的腦袋上砸去。當然我想砸的是她那流氓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