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煙雨香妃墓(3)(1 / 3)

“邂逅”

天微明,耳際已不再聞風聲、雨聲、汽車喇叭的笛聲和沸鼎的人聲,惟有妙閑的鳥語,像隔斷了人世。這甜甜的夢,鄉居似的恬靜,怪真切的,全然無了來時那股沮喪。惺忪間,忽然記起那顆紅豆,噢!風雨故人來,嘉興還是有熟人的。於是,斷然分開難以自控的戀枕情緒,直奔電話,腦中便汩汩響起,今天該是個朗日的呼喚了。

嘉興已不是淒風苦雨,斷腸人的印象了。街麵上十分的春意,遍地是綠。那綠,已不屬古老的愁紅慘綠,時髦的朦朧柔綠,世故的山林老綠了。它是一種蓬蓬勃勃、熱熱烈烈、明明媚媚的壯綠,於曲曲折折的遊廊間,風景宜人的湖麵上,馬路邊,人群裏。分明那樣清晰,那樣逼真。再沒有憂傷、沉鬱,沒有猶疑、停歇。似乎一種持久的生命,年年歲歲,野火燒不盡,永遠鬱鬱蔥蔥。

抑西君見我突然來訪,分外喜悅,羞澀的臉頰上,清晰地辨得出,她依然記著那顆紅豆。人說紅豆出在相思樹,生於南國,樹上結出的果實,血珠般晶瑩,它的頂端有一閃亮的墨點,相傳是情人的眼淚。為此,自古以來,人們都將紅豆視做一種信物,以表達情感,相互依托和思念。在江南的山林之中,荒村野店,常有鄉童村姑,用小瓶裝著紅豆向人們兜售。由於它優雅如詩,溫情如夢,人們與它相遇時,都會帶走幾顆的。縱使不為心上人,也為那粒粒真情。就這樣,3年前,在南寧風雨樓的一個黃昏,當我們一行參加全國報紙副刊會議的朋友拍完合影時,抑西開著玩笑,將兩顆紅豆分別給我和北京的另一位同行。並說,我們見麵之時,就是紅豆開花的季節。3年來,雖然受著北方氣候的影響,但紅豆竟然在我的陽台上成長起來了。平日,忙於工作,無暇和抑西聯係,可我始終沒有忘記關顧那顆紅豆。每每此時,腦海中總憶起抑西,還是初時的那種印象,淡淡的,略顯幼稚,頗見羞澀,見人總是微微一笑,箅是問候或答話了。以後,就隻閱讀她編輯的報紙和撰寫的文章,久之,才加深了印象。覺得她不僅純純的,為人真誡,重情感,也頗具才華的。離家時,妻子驚喜地告訴我,紅豆要開花,讓我莫忘觀賞,說這是珍貴的機會。當然,妻子並不知道抑西那份厚爰,和副刊同仁那份美好。可如今,心想事成,抑西的預言要實現了,使我感到欣慰。我想,妻子知道了,也會愉快的,也許這正是她說的那種珍貴吧。

有林君一聲“快看”的呼喊,將我從回憶中驚醒。驀然抬頭,湖邊上已是山桃嬌豔,杏花妖媚。那些深深淺淺粉白相宜的花,顯然因昨夜那場湲雨,是剛剛放了的。仿佛湖水似的,鬧嚷嚷迎麵撲來,姿媚橫溢全在其間,耐看是夠耐看的,那馨香簡直就醉人、膩人尋思品味了。見抑西同兩位老總正走在花叢中,我竟情不自禁地發出“花美,人更美”的讚歎。我知道,這是一句被用濫了的俗語,但這話是從我心裏流出來的,無法阻擋的。天下的人和花很多,隻有比較方顯各自本色。如果不是抑西,我的處境會如何呢?當然,我不會為這遠行的艱難悲傷,我隻能將這些深深埋在心底。因為,那不是一種堅強,隻能箅做一種深切的無助之下,明明白白的感觸。“兄弟,你向誰去悲傷,去訴說,去流淚呢?”

記得離京至寧波赴會時,北京尚屬春寒料峭,依然見悄然的北風,低低的陰雲,釀雪的氣息還分外濃鮮。為區區無聊瑣事,胸悶了許久,數次闖醫院。會議間,病又發,高燒,半夜敲婦兒醫院之門,求助於大夫。做了一回“均女”,甘願給人當了一回“兒子”,病方愈。一路上,老天始終不肯露臉,不是頂著雨,就是踩著泥,來嘉興又吃了閉門羹,心一直沉沉的,像人了籠子。想著天不留人,人亦無情,何故無端受此熬煎。前程茫茫,回頭是路,還是速速去了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