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受命於危難之中(1)(3 / 3)

臨來時,曾有人說李林琢是為了撈錢,這使他非常氣憤,像受了淩辱一樣難受。然而,當他跨上安惠橋頭,眼見得大道如砥,金菊搖香,噴泉似在吐玉,鱗次櫛比的樓群海潮般迎麵撲來時,他的心舒展了。他慶幸自己是幸運的,為前人開路,為子孫造福,為曆史豎豐碑。在這樣一場史無前例的偉大建築洪流中,作為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新中國培養起來的藝術家,能灑下自己智慧與勤勞的汗水,他李林琢感到由衷的欣慰和喜悅。否則,他會遺憾終生的。

他深深地感謝宋融、王昌寧兩位總設計師,從心裏為他們豎大拇指,如果沒有他們的熱情邀請,他的這次機遇恐怕是要失去的。

五洲大酒店是一座由13層和17層兩幢高褸連接而成的宏大建築,總麵積為87000平方米,其設計極為新穎,各種設備也極為先進和齊全。亞運會期間,這裏將負責接待所有的新聞記者。但是,就是這樣一座建築,當組委會亟待它竣工時,內部裝飾卻出了問題。

位於東樓前大廳有6根幾人都合抱不攏的大柱,開始時,那6根大柱的處理由香港來的一家公司承包,誰知隨著工期的日日延伸,工程卻始終不見進展。就在一個漆黑的夜晚,那家公司的經理帶著所有的施工人員悄悄地溜走了,沒留下一張圖紙,一份資料,為了逃避罪責,連個真實地址、單位名稱都未留下,就像石沉大海一樣永遠地消失了。

那並非6根尋常的大柱,本來它們應該是健美、粗礦、強悍的,應具有超凡的征服力和自然力,像原始神一樣,顯示力量和氣魄,具有審美價值。可眼下他們一個個像被扒光了衣服的漢子,受盡了鞭打和摧殘,周身坑坑窪窪,青一塊紫一塊,真有如失去了靈魂一樣,搖搖晃晃,給人一種傾覆感。

像一把尖刀直插在他的心髒並絞動著,像一盆烈火在他心裏燃燒並漫延著,不知是屈辱、悲憤、痛苦,還是一種狂烈的感情激蕩。目睹了眼前的殘狀,李林琢的心開始流血了。他為這6根大柱鳴不平,為五洲大酒店、為中國的藝術家、為整個中華民族鳴不平。泱泱大國,五千年文明,藝術之邦,可憐呀、可悲。他禁不住失聲了。然而,就在他絕然地抬起頭,將眼淚擦幹的時候,又一次看到了那顆太陽,看到了那追逐太陽的先祖。於是,他想起了羿、神農、大禹、精衛鳥,想起了女媧斬大龜,滅天火,導洪水,夜以繼日煉五彩石修補蒼天的悲壯故事。他被震撼了,為先祖們那種追求真理,驅除邪惡,戰勝自然,勇於獻身的精神深深地打動了。他發誓,要煉出五彩石,為那6裉大柱,為五洲大酒店補天,為現代中國人爭氣。

靈與肉的搏鬥

無疑,眼前這塊土地已屬於他。

如果說,十幾年前,那個健壯、英俊,腳登翻毛皮鞋,穿一身粗布工裝,肩背畫夾不辭辛苦的20多歲小夥子,沒有意識到,生活已將一片厚土藍天賜予了他。那麼今天,經曆了人生的風霜雨雪,經受了那場生與死的考驗,當他拖著一副傷殘的軀體,艱難地,卻是義無反顧地奮鬥了十幾年之後,有幸來到這塊可歌可泣的土地時,他認識到了自己作為一個中國人、中國藝術家的價值。

這是一次不同一般概念上的創作,不是簡單地搞一幅雕塑,或畫一幅作品。這裏是一片現代建築,完全是20世紀80年代西方世界的建築風格,而且在一個被徹底破壞了的領域進行再創作,這個領域恰恰又那麼重要,那麼關鍵,時間、質量、標準,要求是那樣嚴格,要承擔多方麵的責任,甚至政治上的風險,施工環境艱苦,場地困難很多。別說一個渾身疤痕累累的殘疾人,正常人見了也會發怵,別說每天工作在這裏,即使站在那老高老高的支架上,往下一看也會目眩的,更何況他天天要上去下來,若幹次地往複,長時間地站立、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