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羅德寶用指關節輕扣,又喊了一聲,他抬頭又看了一眼門牌號,確定沒有弄錯。
“你找誰?”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他回過頭去,隻見一個紮著兩束馬尾辮,胸前抱著兩本書的翩翩少女站在身後,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打量著他。
“請問這家人是姓司嗎?”他朝女孩問道。
“是啊!”女孩上前掏出鑰匙,拿在手裏。“這是我家,你要找誰呢?”
“司空,司空先生在家嗎?”
“司空!”女孩遲疑一下。“那是我爺爺,你有什麼事呢?”
“能進去說嗎?”他一抬手指了指緊閉的大門。
她打開門,讓開身子。“那請進吧。”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她並沒有掛在臉上。
他走進屋裏,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家,老舊的家具,樸素的擺設,但卻打理的很幹淨,很規整,讓人看了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他走到堂屋的桌子旁,女孩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打開來遞給女孩。“這是郵遞單,你爺爺給我郵過東西。”
“這不可能。”女孩柳葉般的彎眉微微一皺,將單據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寄件人姓名一欄寫的確實是爺爺的大名:司空,地址也與她家的地址完全吻合,她將單據還給他。“這一定是搞錯了。”
“哦,是嗎?”他長歎了一口氣,一而再再而三,這樣的事,已經在他的內心掀不起什麼波瀾了。他麵無表情淡淡的問道:“你所說的不可能,是不是你爺爺,早已不在人世了?”
“嗯!”女孩一驚,睜著一雙大眼盯著他。“你怎麼知道的,我自始至終也沒說過我爺爺不在了啊!”
“嗬……”他望著窗外幹笑一聲。“如果我沒猜錯,你也沒見過你爺爺吧,你父母呢,我能見見他們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女孩不經意間已經向門口挪動了幾步,但神色掩飾的很好,並不顯得慌張。“我父母出去辦事了,一會就會回來的,不過這左右鄰裏對我家都挺照顧的,有啥事,我喊一聲,都會來幫忙的。”
羅德寶看了看門口的鞋架,淡淡一笑:“家中常年應該就你一個人吧。”他將挎在背後的圓桶放下來,從中取出一個畫軸,在桌子上攤開。“麻煩你看一眼,你看過之後,不管有沒有話說,我都會離去。”說完他退後幾步,轉過身去麵對著窗外。
女孩盯著他的背影,慢慢的走過來,朝桌上的畫端詳了起來,過一會開口說道:“這畫的是什麼,奇異怪譎,陰森森的看著挺嚇人的。”
“那是用你爺爺的署名,郵給我的東西,這幅畫和你爺爺,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他雙手撐在窗台邊,看著遠處巷子口,幾個孩子正樂此不疲的玩著老鷹抓小雞。他知道,隻有將後背交給她,才能讓她放下警惕,得到信任。
“沒有,我從沒見過這幅畫,我爺爺是當兵的,目不識丁,和這字畫,好像沒什麼可沾邊的。”她隨手撥弄著他的馬尾辮。“我還沒出生,我爺爺就走了,關於我爺爺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最後一個問題。”他轉過身來,收起畫卷,做好即將離去的準備。“你爺爺是不是……已經去世三十年了?”
女孩抬頭看向屋頂,想了想說道:“應該是吧,聽我爸說,他十七歲時爺爺就走了,我爸今年都四十七了呢。”
“謝謝你的水。”說完他轉身走出了屋門,朝巷子口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搖頭,心中暗自思忖:第六個了……。
女孩目送他遠去後,將房門關緊,拉上窗簾,屋子裏頓時暗沉了下來。裏屋的房門緩緩打開,一個人影,慢慢的走了出來……
當羅德寶回到廣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剛要上樓,卻被房東大媽叫住。
“回來了啊!昨天郵局的人來過,有你一個包裹。”說著,她將一個外麵用麻布口袋包的嚴嚴實實的圓柱形物件交給他。
“謝了!”他看了一眼,稍稍有些不情願的接了過去。
他將房門關好,把東西隨手扔在床上,好像那是一塊燙手山芋。他從桌子上的水壺中倒了一杯白開水一飲而盡,將外套脫下,隨手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走到床前。
他先將郵遞單撕下來,看看這次又是誰,又是哪裏。“左哲,河北保定……”看罷,他將單據丟向一邊,然後熟練的拆開麻布袋,將東西取出來。
他將畫軸展開,整副畫作,一如既往的煙霧繚繞,鬼氣森森……
這次畫中一共出現了四個鬼,一個舉著一把破傘在風雨中疾行,正在追趕走在前麵的一個鬼。還有兩個鬼隻有頭部出現在破傘旁邊,並沒有身子。這幅畫和之前收到的六幅,全都出自一人之手,但並非原作,均是高手仿繪的贗品。這原作畫師天生一雙青眼,能識鬼怪,被稱為畫壇“鬼才”,是清朝揚州八怪之一,猶善畫鬼,名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