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公子”
,身無武功,而醫術妙絕天下。公子之名本於景玄公在世之時的家話:“你既想以醫術成名,不能讓你的名頭被你哥哥蓋過,古人曾有‘醫神’之號,你若能成就,當得此名。”於是江湖中又將之化為“神公子”。那時他被如此稱呼,還多少有些奉承的意思。但自他十六歲後,醫術精進,奇傷異疾,治無不愈,這“神公子”的稱呼,也就漸漸響徹江湖,他的本名反被淡忘了,就連雅子對於這位二哥也不叫真名,總是很不客氣地呼為“阿神”或“阿神哥”。“阿”字與“神”字連在一起,聽起來不免有點奇怪,但是日久成習慣,神公子在朋友間居然也就被這麼稱呼起來了。
雅子裏裏外外飛了好幾圈,擺好藥箱,放好銀針,墊好引枕,而後粘在阿神身後:“你應該覺得很幸運哦,不是病入膏肓,傷透肺腑,奄奄一息,氣若遊絲的人,我二哥是不輕易出手的呢。”一陣說笑,滿院子都是小姑娘的略有些沙沙的聲音,想來是嗓子不堪重負。藤真把她按在石凳上,輕聲喝止妹妹的喧笑,這個妹妹很有些人來瘋,熱鬧起來嚇著過不少江湖人士,看流川的光景,這一路大概不堪其擾。藤真拈了一根針,說她再鬧,就讓她跟著丫鬟學刺繡,他和阿神生日每人送一副繡屏。雅子一臉驚恐捂上嘴,惹得藤真搖頭好笑。
阿神不去理會二人,顧自己用手指輕叩流川的經脈,而後道:“流川公子的傷,並非因那一掌,而是之前,已經被暗手震傷心脈,是以真氣不能凝聚。”
藤真在一旁抱胸而立:“我已叫長穀川去查了,河田雅史確是為人所傷,但卻是在流川兄入城之前,可見那河田美紀男,大約也隻是被人利用罷了。”
雅子又性急跳起來:“那是誰幹的呢?”
阿神衝妹妹一笑:“依脈象看是傷於借物傳力的功夫,而且是挑在流川公子毫無防備之時下手,掌力陰柔之至,該是‘大銷魂手’。不過這種武功久已失傳,最近的也是四十七年前有人死於此掌,據傳為‘鐵翼梟王’所為。”
雅子眉頭蹙了起來,有些惱怒:“又是他!難道他真的陰魂不散,重回人世嗎?”流川向她看去,無意之間看見藤真把玩一個裝藥的瓷瓶,從頭到尾神色疏淡,臉上掠過一絲微笑,有幾分怪異,竟隱隱含著譏誚之色。藤真雖隻弱冠之年,但已天下聞名,為江湖仰望。俠之大者,以天下為容,鐵翼梟王為禍武林,傷及多人,乃是天下欲共剪除之異端,如何他卻似不很上心。
雅子拖著藤真的袖子半帶撒嬌:“大哥,你武功這麼高,再憑翔陽的聲望,會合天下英雄,就算那鐵翼梟王真是個鬼,還怕治不了他麼?”
藤真笑得玩味:“治鬼比治人難多了——流川兄,你身上有傷,不宜過勞,還是先去休息吧。這幾日就先暫住翔陽,讓二弟為你療傷。無事可以讓雅子陪你各處走走。”說完朝阿神看去,這便是要回自己那裏了。
阿神點頭,又問:“大哥,送藥的人來了沒有?”見流川不解,便笑著解釋:“就是神醫也要用藥的,那些異傷怪病,所需珍品奇藥無數,即便翔陽富有,也萬萬負擔不起,很多都是被我僥幸醫好的人,感我之恩,替我尋來。”
“看樣子也快到了——你呀,指望一下你的運氣吧。”雅子說著便要招侍從,“我去叫他們看看。”
神之公子,果然名不虛傳,醫術精妙無可名狀。下了幾帖藥,兼之藤真每日以上乘內功相助,不幾日,流川的傷勢已大有好轉。
雅子時不時來看他,雖然總是弄得滿室紛亂,洋洋如絮,好在擾不了他的深眠大覺。流川酣眠,鬼神難攪。
這一日雅子又來看他,一進門就拉著他左看右瞧,咯咯笑道:“你看,我說得沒錯,有阿神哥在你死不了的。”
“謝謝。”流川本不喜說話,但受她影響,偶爾也閑談一二句,“不過,他生在你們這樣的武林世家,怎會一點武功都沒有?”
“你不知道,他小時候挺喜歡練武的,不幸在他十二歲那年,受了一種怪傷,武功盡廢,以後也不能練武。”說到此,雅子不禁搖頭輕歎,可惜了,原本也能是個冠絕江湖的人物,“他聰明絕頂,學武不成,發憤轉攻醫道,十四歲時,已通讀世上藥典,十七歲時,天下沒有人不知道神公子的名字。隻可惜他醫得了別人,卻醫不了自己,這些年來,也不知試了多少偏方,終究不能恢複他的武功。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那時沒被廢了武功,恐怕今天也不能有如此成就,嘻嘻……也就沒人救得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