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崖這一番玄論,卻頓時折服了彭鷹。
當年在藏劍峰望雲台上,他同時修煉初古道藏抱樸篇和初心經,以雙眼注視雲海,從中悟出往生劍意,按端木崖所說那便是眼識了。如今機緣巧合,能聽以琴音入道的端木世家演奏上古聽潮曲,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短短時間內便有斬獲。
他心悅誠服的跪拜於地,心中再無半點疑惑,誠摯的道:“晚輩受教了,敬請前輩鼓琴,晚輩洗耳恭聽。”
端木崖微微點頭,端木雪堂父子則相視一笑,走出門去關上柴門在外守候。
草堂內頓時一片漆黑,彭鷹心領神會的閉上了雙眼,五心朝天的盤膝而坐,運起了抱樸篇和初心經。
一呼一吸,彭鷹頓時心如止水,晶瑩剔透,纖塵不染。
如今他的修為早已今非昔比,運起抱樸篇,草堂四周的蟲鳴鳥叫之聲、端木雪堂父子的呼吸之聲,聲聲入耳。再運起初心經,心境便好似回到數年前。
那時他初上藏劍峰,初識修仙法,那份喜悅、那份期盼、那份執著,如今仍是一如往昔。
無論是抱樸篇還是初心經,都是這天地間最根本,也是最難守的心境之法,彭鷹卻早已融會貫通,盡得其中精髓。
端木崖眉峰一動,感受到了彭鷹的不同,他下意識的想睜開眼睛看看彭鷹,然而他雙目早盲,卻隻能不禁苦笑。
聽潮曲是端木世家絕不外傳的秘法,之所以彈給彭鷹聽是為了報恩,可端木崖卻並不認為彭鷹會有多大領悟。可是如今,他的心中卻有了幾分期待。或許,這個年輕人真的能聽懂琴中之意也難說啊。
琴曲自古流傳,端木崖雖然依照琴譜能將上古天音演奏出來,可就連他自己都難以領悟其中玄妙,否則端木世家也不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古有伯牙子期,伯牙善於演奏,子期善於聆聽,從而留下千古絕唱。端木崖自詡不遜伯牙,卻從未見過如同子期般的知音,如若彭鷹真是子期似的善聽者,那無論是對端木崖還是整個端木世家,那都是一件絕好的事了。
輕輕撩撥琴弦,一聲空遠之聲悠然蕩開,端木崖以這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專注開始了他的聽潮曲。
琴音陡轉,竟在甫一開始就無比慷慨激昂,就仿佛混沌初開,雷霆大作,雖然混亂卻蘊含著天地初開的喜悅和激動,聽得彭鷹心境忽起漣漪,險些失守。好在他有抱樸篇和初心經護住心境,慢慢又歸於平靜。
草堂外,琴音卻顯得無比細微,但端木雪堂父子仍然駭然失色。
“曾叔祖平日彈奏聽潮曲是從來不會將聲音傳出草堂的,今天這是怎麼了?”端木青驚訝的道。
端木雪堂深深的望向草堂,沉聲道:“你曾叔祖竟然是全力以赴了,可他老人家的身體……”
端木青大吃一驚,“他老人家倒應該是沒事,可彭仙判卻不知能不能承受啊?萬一弄不好,彭仙判是很可能走火入魔的啊。曾叔祖他……怎麼如此魯莽。”
“住嘴。”端木雪堂瞪了端木青一眼,“叔祖豈是魯莽之人?此舉必有深意,或許是他老人家真的碰到了知音啊……”
草堂中的琴音慢慢趨於和緩,仿佛天地已分、塵埃落定,萬物開始孕育、萌芽。
一股莫大的喜悅從心底彌散開來,彭鷹雖然閉著雙眼,但卻仿佛置身於蒼茫大地之間,望著鮮花嫩草從岩石縫隙間弓起幼芽。原本粗礪的大地慢慢被鋪上一層苔蘚,嬌嫩的綠色鋪展開來,散發出勃勃生機。
他終於知道了所謂耳識的好處,在這難言的意境中,沒有亂花迷眼,隻有心境通達,對道心靜守有萬般益處。
琴音中開始摻雜了鳥鳴獸語之聲,繼而蒙昧初開,有人奔行與曠野之間。心中的喜悅愈發強烈,彭鷹竟幾乎歡喜得手舞足蹈。可就在這時,琴音中有種大恐怖突兀出現。
好似萬千火山同時爆發,遮天蔽日,剛剛萌芽的生命慘遭屠戮,天地間再歸混沌。
彭鷹萬般沮喪,心中充斥了無盡無奈與悲哀,險些垂淚。而琴音又變,仿佛春風拂過,草木與灰燼中重生,生機再現。
好一曲聽潮曲,竟仿佛重現了上古時天地初開、萬物生長的景象,生與死、明與滅、歡喜與悲哀、無奈與期盼……彭鷹在這琴音中如醉如癡,不知不覺間,丹田氣海內的真氣忽然一動,初古道藏上清篇竟然自行運轉起來。
這還是前所未有的情況,彭鷹並未調轉真氣,真氣竟仿佛有了靈性,隨著琴音的節奏、韻律而飛速流轉。
彭鷹頓時目瞪口呆。